作者曹
均龙
第十七章
(3)
服务员麻利地上来碗筷及酒杯饮具，都是农村用的大众化土瓷器具，粗犷而实用。然后，杨家仁的妻子张方玉熟练地往每一餐桌上倒下几斤带壳的炒花生，先供大家一边品酒一边拉家常。接着，曾琴提来一壶老白干，将其倒入一个碗中，然后依次舀入“牛眼睛”大的杯子中，最后挨着魏书记杨家智站着。只见她衣袖一绾，酒杯一端，开口说话了：
“在开酒之前，请允许我隆重地向大家介绍，坐在我左边的这位就是我们早已敬慕的魏民魏书记（一片掌声），坐在魏书记左边的就是名满中外的杨氏集团老总杨家智先生（又是一片掌声），各位，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两位的到来，他们的到来更说明我们的事业一定会成功！（掌声雷动）今天我们的理事会召开得很好，大家提了很好的建议，同时，达成了具有时代意义的共识。为欢迎魏书记及杨总的到来，也祝贺这一共识，我提议大家共饮杯中酒！”曾琴话音刚落，头一仰，杯底朝天，然后逐个监督是否尽饮。魏民看得惊呆了，他没想到曾琴原来还有这酒量，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呀，只见她巡视了一圈回来发现魏民的酒还没喝完，便亲自端起酒杯，对魏书记说：
“魏书记，这杯你得干！咱们农民，讲的就是这个义气，用他们的话说叫酒品见人品，如果你不喝完，就表示瞧不起他们！”曾琴讲到了这个份上，魏民又看见大家那双双期待的眼神，脖子一硬全吞了进去，那酒便从喉眼儿直到心最后窜到了肠胃，只见他满脸通红，不停地咳嗽。曾琴见魏民喝下了酒，被呛得如此厉害，心里过意不去，便又对正在鼓掌的大家说道：
“魏书记确实酒量小，平时很少喝……”还没等曾琴说完，魏民缓过气来，大声说道：
“谁说我不会喝酒，喝，大家今天好好地喝，喝它个一醉方休！”于是他主动给自己又满上，然后，拉开了话匣子，一边剥花生一边喝酒。魏民问曾琴道：
“你刚才不是说你们协会今天达成了一个具有时代意义的共识，能不能稍稍透露一下具体内容，也让我这个垮台书记高兴高兴？”杨家智也在一旁帮腔地说道：
“对，也让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听听，一起乐呵乐呵！”曾琴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
“也没什么，”然而她还是迟疑了一下，最后才说：“我们协会这一年来进步比较快，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制定了很多计划，如共同发展计划、相互支援计划、盈缺调剂计划、技术支援计划、资金融通计划、问题共商计划等等，但在实施中还有一个最难解决的问题，那就是果业生产的问题。果业生产不是纯粹的栽树开花挂果那么简单的事，关键的关键就在于，我们的果业还要与农业旅游观光结合起来，这就涉及到果树栽植的布局问题，要将我们藏龙山的果树栽种布置成一幅画，让游玩的人有画中游之感，就得统一安排张三栽什么李四栽什么，因为果有贵贱，价有高低，谁愿意种不值钱的果树呢？”
“是呀，谁愿意种？”魏民急切地问。曾琴反而不讲了，此时菜也上来了，她却拿起筷子，在桌间的菜上一舞，说了声：“魏书记，杨大哥，你们也饿了，来，先吃菜！”便开始正式的午餐。只见桌上摆满乡村土吃：凉拌“猪鼻孔”，凉拌脆*瓜，红油皮蛋，水煮盐蛋，酸泡凤爪，甜菜炒腊肉，清蒸红薯，土烧豆腐，回锅肉，龙眼烧白，煲汤土鲫鱼，清炖土鸡等等，乐得杨家智赞不绝口：
“呀，想不到这些在城市基本绝迹的菜品，居然在这儿吃到了。”他再也不客气，狼吞虎咽地吃着，见状，魏民也怕错过良机，不再问什么，也是一个劲地边吃边聊。
接下来便是一轮又一轮的敬酒，一波又一波的回敬，整个场面热烈而隆重。魏民、杨家智见大家如此好兴致，不好离席，只得坐在位置上左推右就，也许是魏民想排解心中的不快，今天特别想喝酒，因而“战斗”到最后他似乎还很清醒。连很多理事这会儿都偏偏倒倒了，肯定不能“理事”了；曾琴这时说话也有点激动，按杨家智的估计，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时，只见曾琴走向魏民，将嘴凑近魏民的耳朵说道：
“魏书记，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具有时代意义的共识吗？”
“那当然。”魏民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道。
“我悄悄告诉你，那就是愿意参加者，按出地出资出力，共同管理，共同核算！”
大家酒足饭饱，然后又把茶端至桃树下，开展各种游乐活动，直到玩到天昏夕阳斜方散。
最后的一场秋雨后，天气凉快了起来，天也好像低了很多，连空气都夹杂着寒凉，显得凝重了。杨家智回总部去了，剩下魏民一个人来回在朝阳社区，身影显得有些孤单，有时曾琴会陪陪他，有时钟鸣会紧随他，在形单影只的时刻，为了消掉寂寞，他整天整天走家窜户，在社区问寒问暖，他这时不是以一个国家工作人员的身份在感受老百姓的疾苦，不是以一个手中有权能呼风唤雨的书记的身份在感受群众的酸甜苦辣，而是以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国家编外人员在感受基层的艰辛与无奈。也许情由境生，他时时联想起自己，真是感慨万千呀。眼看着一田的稻子，不尽想起了宋代杨万里的《悯农》诗来：
稻云不雨不多*，荞麦空花早著霜
已分忍饥度残岁，不堪岁里闰添长
是呀，老百姓就是在这一身辛苦一身等待中熬过自己的人生。此时的魏民真的好想为老百姓多做点能够改变他们现状的实事，但他现在……他把手一摊，边走边叹息，悔不该自己如此心急，将好事办成了坏事；悔不该自己如此鲁莽，强行中让实事成了空事。他看见负载于道路的老者，吃力地背着农资，他看见奔波于地头的小儿，焦虑地收获着庄稼，他确实无奈，一走三叹地怏怏在社区的每一个角落。
“号外，号外！钱中权被‘双规’啦！”赖二皮扯破喉咙一边从杨家仁的农家乐旁经过一边喊道。杨家仁赶忙截住赖二皮，问道：
“不准乱说！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赖二皮并不答话，而是伸出一只手作“拿来”状，杨家仁明白，马上递上一支烟，当赖二皮抽上烟后，仍然不开腔，而是怪模怪样地静静地看着杨家仁，杨家仁不明究竟，挠了挠脑袋，突然想起了什么，急忙冲进屋里，拿了套茶具提了一壶开水，跑至赖二皮的桌前，麻利地沏好了茶，才说道：
“赖二哥，这算我请客！”赖二皮嗔了他一眼，说道：
“这还差不多，不要说我是混了你一杯茶喝哟。”
“那里那里，你赖二哥是什么人啦，还会混我的茶喝不成？你这种贵客，我杨家仁请也请不来呢？”杨家仁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告诉你吧，我晚上从巴市回来，天色已晚，经过蒋世阶住处时，听到他两口子正在摆这件事，说是昨天下午被纪检人员带走的。”没多久，喝茶的越来越多，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遍了汉县。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魏民知道钱中权迟早有一天会走上这条路，但不相信有这么快，于是他打电话求证于张力。张力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急忙问他在哪里？不久，张力便来到了魏民闲茶的杨家仁农家乐处。他也要了一杯茶，便对魏民喜笑颜开地说道：
“喜事呀，喜事！”
“什么喜事，把你高兴成这个样子？”张力喝了一口，说道：
“一件喜事是关于你的，另一件喜事是关于我们的。”魏民见他卖关子，半开玩笑地说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现在我们的张大县长讲起话来也一二三点了，城府很深嘛！”
“哪里哪里，老朋友就别笑话我了。我告诉你，省委常委已对你的事做了充分讨论，大部分都赞成你的开创性的探索，但介于这是涉及国*大事，是关乎老百姓的大事，所以省委慎之又慎，正在作闭门辩论，估计你这个事不久便要落实了。这是不是喜事？”张力还没说完，魏民就表态了：
“这个我已无所谓了，我心底无私天地宽。”
“这第二个喜事，就是钱中权被‘集中谈话’后，昨天被正式‘双规’了。”然后，张力把组织的通报一五一十地传达给了魏民，钱中权与高明是宇宙集团的真正老板，也是多次幕后“整”魏民的“黑手”，他们投你之所好，不惜高价买来郑板桥的字画，所幸的是蒋世名从中作假才让魏民逃过一劫；蒋世名唆使其手下散布“发不出工资”的假消息，制造恐慌，激起群众集体让访；钱中权指使朝阳派出所所长吴源哲，私放了打架的蒋世阶等，引发了群众的第二次闹事；高明与钱中权唱‘双簧’，利用财*拨款与银行划款的时间差，有意压发教师工资而导致教师上街游行，坐断三桥；同时还指使贾高才写“黑材料”上告，买来打手阻工砍人，后来，甚至与“黑社会”勾结，威吓投诉的购房者，将张力也打成重伤，等等，张力说：
“这次，他们的宇宙集团楼盘用户反应强烈，引起了市委*府的警觉，组成了专案组对其问题进行了彻底调查，调查发现宇宙集团利用不合法土地，修建不合格楼房，违规办理证件，赚取非法利润；采取偷工减料、缩短工期、擅改设计、降低标号等手段，粗制滥造楼房，制造不安全因素；使用欺骗哄诈等方法，坑害用户，引起社会动荡等等，目前市上全部查封了宇宙集团的所有楼房，并强力地追查当事人，结果蒋世名翻爬起来与情人跑了，其幕后老板高明及钱中权就浮出了水面，因为这两人纪委已注意他们很久了，这次老账新账一起算，组织上下决心要搞清楚他们的犯罪事实。据说，他二人的别墅也曝了光，情人也浮出了水面。还牵涉到几个县市级单位的领导干部。”
张力说完，又问魏民道：
“这两件对我们来讲，是不是喜事？”
“喜事，喜事，”魏民不想扫了张力的兴，因而顺口回答道，只见他两眼望着天，漫无目的地说道：
“
呀！”
正当他俩话说得正投机时，身后传来一声：“真自在呀！”
真是：
忠心不解丢官意，利已难挥压阵旗。
汗落桃源冬聚冷，情枯宇宙梦分离。
谁还立马随霞醉，影仍弓身逐梦移。
落日虽迟红未褪，定将重写一园奇。
宇宙：宇宙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