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未归未归
“我有事和你说。”
“我也有事和你说......”
大中午的,家门口的纪斯言眉头微蹙。
宋浅浅咽下嘴里的话,小心翼翼开口:“要不,先吃完饭再说吧?”
纪斯言好几年没有回家吃过午饭了,她有些慌乱,赶着做了一大桌菜,整个家里都飘散着香味。
他却只是冷淡垂眸。
“不必,两年已到,你准备好直接办手续吧。”
纪斯言迈开长腿走过僵在原地的宋浅浅,径自进屋,收了一些之前忘记拿走的文件,走到玄关门口才漠然开口。
“对了,你刚刚准备说什么?”
宋浅浅缓缓回神。
望着眉宇间压抑着不耐的纪斯言,忽的将手中一直攥着的体检报告背到身后,指尖捏得泛白。
她以为纪斯言早就忘了分居的时间,结果,他记得一天不差。
他是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要摆脱她,何苦再让他为难?
“没什么,离婚的事......我答应。”
纪斯言反倒愣了一下。
半晌,眸色复杂地说:“你最好是真的答应,明天我会叫司机来接你。”
他们之间,向来没什么好说的。
在一起十年,越来越客气疏离。宋浅浅出身普通,嫁给南城顶级豪门纪家的大公子,以为自己可以保持理智,可体面和尊严,早就在她一次次挽留中消耗殆尽。
在纪斯言重新上车,司机正要发动时,宋浅浅冲出来拍打车门。
迎着男人不悦的目光,车窗缓缓降下,她递过去一个保温桶,眼圈泛红:“你胃不好,我做的都是养胃的小菜和粥,一定要吃知道吗?”
纪斯言手顿了一下,终是伸手接过,宋浅浅脸上刚露出喜悦,他就一把摔在了地上。
冷漠转眸看向前面,“开车。”
车子重新启动。
汽车绝尘而去的尾气里,宋浅浅衣衫单薄站在风中,浑身冰一样冷。
散落在地的饭菜,就像他们散到一地狼藉的感情。
恋爱三年,结婚七年。
纪斯言曾经是真的很爱她,压下所有的反对给了她南城最盛大的婚礼,可他的爱也如烟花般短暂,短暂到宋浅浅能数出来,七年婚姻里,他回家吃饭的次数。
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宋浅浅鼻子一热,熟稔抹了一下鼻子里淌出的鲜血,神色如常地拿纸巾堵住。但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她无助地蹲下来,抱着膝头无声落泪。
下午五点,宋浅浅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在点开和纪斯言的对话框后却忽然僵住。
一天天,她每天都在下班时间可笑地发问,“今天回家吗?”指尖往上划去,每一条短信都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收起手机,主动停止了这个整整坚持七年的习惯。
电视背景音里忽然传出媒体疯狂的惊呼声。
宋浅浅转头,就看见电影发布会上,穿露肩小礼服的陆嫣踮脚,在纪斯言俊美沉稳的侧脸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闪光灯疯狂闪烁。
纪云琛长身玉立,眼角眉梢都是对女人公开示爱的纵容。
陆嫣是他新的绯闻对象,整个南城都知道这个女人近来备受纪家大少宠爱,得到了纪氏旗下南安地产的好几笔电影投资,这几天南城的娱乐新闻里,都是陆嫣的脸。
宋浅浅面色平静地关掉电视,指尖却抖得厉害。
近乎逃离般跑到楼上,打开日记本,在几十页的未归后,终于在一页空白的纸上写到:
“3月5日,他回家了。”
一滴眼泪砸到纸上,晕开字迹。
屋子里太过寒冷,太过冷清,她忍不住拿出那本厚重老旧的日记本,从头看起。
曾经充满爱意的文字里贴着很多照片:
十八岁,她被宋家赶出家门,纪斯言出现在雨夜里为她撑伞;
二十岁,南大校园,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裤,就这么清俊耀眼的陪她吃学校后面的路边摊;
二十三岁,她做了他的秘书,去考查项目时纪斯言在众人的簇拥下,当众握住她冰凉的手......
还有一页,贴着纪斯言飞到意大利跟着大师学了整整一个月、亲手雕琢的求婚钻戒......
越到后面,内容越少。
近两年已经没有照片,连续几十页,密密麻麻的日期后全都写满了:未归、未归。
写的再满,也无法掩饰越来越凌乱消沉的字迹。
宋浅浅摸着指间那颗璀璨的钻石,死死握在掌心。
每一天,她都在拼命回忆他的好,只为在纪斯言放手之后,再坚持一下,可现在,她连坚持的资格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一晚上都寂静无声的手机突兀地炸响。
发信人,是纪斯言。
第2章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明天上午十点,别忘了。”
不带一丝感情的低沉语音,让宋浅浅愣在那里。
背景似乎是在某个觥筹交错的酒会,她握着手机,听了一遍又一遍,终于确认语音的末尾,有一道逐渐靠近的柔婉嗓音,千娇百媚。
“斯言,我们该回家了......”
宋浅浅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能透过手机,看见女人娇滴滴伏在纪斯言胳膊上的画面。
原来,她在等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房间里一下子变得更为寒冷,每一条骨头缝里都冒出难以忍受的寒意。
宋浅浅突然苦涩一笑,至少,她不会死在纪斯言面前了。
她在昏暗的桌前坐了许久许久。
记得和纪斯言的约定,怕错过时间,她少见的没有服用安眠药。
整夜整夜的失眠过后,直到天亮时看到温暖的阳光,她才勉强小睡了片刻。就是这片刻的时光里,电视新闻里的画面也一直在噩梦里纠缠着她。
“咳。”
虚弱轻咳一声,宋浅浅缓缓走到卫生间洗漱。
镜中的她脸色惨白,眼底泛着不正常的薄红,浑然一幅病入膏肓好似吸血*的模样。
被自己这副模样吓了一跳,宋浅浅洗漱一番,化了很久的妆才掩饰好气色。
做好这些,费了她不少力气,正要去厨房弄些吃的,迈步的一瞬间,眼前的世界终于支撑不住地天旋地转。
宋浅浅倒在地上,瞳孔慢慢涣散,眼皮变得千斤重。
司机在一点钟达到,从礼貌敲门到焦急砸门,最后失望离去。
卧室里的手机也在不断响起。
整个白天,耳边的动静就没有安宁过。
想到那可能是纪斯言打来的电话,宋浅浅拼命想要张唇呼救,手指徒劳地扣住冰冷的地板想要爬向房间去取手机。
“纪斯言......”
胃里一阵绞痛,身体更是冷得如掉入了冰窖,宋浅浅无声唤着他的名字,意识逐渐混沌。
窗外太阳下沉。
天空很快变得阴沉晦暗,宋浅浅孱弱朦胧的视线中,终于有一道高大的剪影逆着光,踹开家门向她奔来。
在消*水的味道中醒来,一睁眼,就看见守在病床边西装革履的男人,还有旁边忙碌的医生。
没有纪斯言。
“怎么,失望了?”清冷好听的男声。
“心律失常、低血压、贫血、胃炎......”宋凛一张张放下报告单,冷着声音开口:“宋浅浅,如果不是这次我察觉不对闯进去,你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
宋凛心里那个气,一股邪火在滋生,每次给她打电话都说自己很好,结果身体已经垮成了这样!
宋浅浅眼睫轻颤,安静脆弱的令人心疼。
身体种种衰弱的迹象其实都是由心脏衰竭引起的,她前天体检的时候就知道了,而这个结果,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
宋凛让护士打过葡萄糖,又喂她喝了些粥,宋浅浅手脚这才恢复了些力气。
一看到床头的钟,她忽然感动心慌: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四十五分点。距离婚登记处关门,只剩十五分钟了!
拿起手机,上面果然有几十个未接电话,十几条语音。
手机忽然震动,宋浅浅险些拿不稳。
抖着手点开,病房里赫然响起男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宋浅浅,你昨天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立刻给我滚过来!”
宋浅浅眼睛干涩得发疼。
“好,你再等等,我现在就过来!”
她抿着唇拔下针头,掀开被子,跌跌撞撞下床往外走。
血液和药水溅得雪白的床单上。
宋凛看得心惊,皱眉拽住她,“你要去哪?医生说你必须要留一下做一个全面的检查。”
“不用!”宋浅浅固执地要往外走,“纪斯言,在离婚登记处等我。”
宋凛一拽,手机就从她无力的手指脱落摔倒地上。
医生也听见了男人暴怒催促的嗓音,直接捡起来,严肃而郑重地开口:“先生请你不要这么粗暴,病人现在的情况很不乐观......”
第3章她之前说身体不适
电话里头传来嘟嘟的忙音。
医生愕然看了一眼,手机果然已经黑屏。医生把手机还给宋浅浅时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谁啊,人都要死了还这么催......
宋凛更加生气,“你怎么还没告诉他你的病?你不是不想和他离婚吗?纪斯言要是知道了,就算为了名声,也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两年前纪斯言就提出协议离婚,无论纪家宋家怎么劝,宋浅浅都不肯松口,这才造成如今夫妻在同一个公司却形同陌路的尴尬局面。
宋浅浅摇了摇头。
“从前,我想等他回头,可现在......”她没有时间了,只觉走投无路,望向哥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只道:“哥,他不要我了,我不想再用责任绑住他......”
“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宋凛心脏发沉,见她无措地望着自己,心软得不行,“走吧,我送你去。”
一路狂飙,无论怎么赶,到了离婚登记处门口,还是过了五点。
纪斯言修长的身子面对着紧闭的大门。
见他漆黑的眼睛缓缓望来,宋浅浅陡然生出几分寒意。
他带着厌恶说道:“又拖了几天,你很得意吧?”
“宋浅浅,这样有意思吗?”
“我接下来几天都是会议,下周一,你再敢晕倒,我直接让法庭判决!”
低沉含怒的嗓音如冰雪般一样刺骨。
宋浅浅单薄的身子被他刺得发抖,死死攥着手指,不让眼泪掉下来。
宋凛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宋浅浅,俊秀的脸上都是愤怒,“纪斯言,你不要太过分了!医院赶来......”
“医院?”
纪斯言眉头慢慢拢紧,下意识看向宋浅浅,“医院做什么?”
宋浅浅喉咙发紧,抢在宋凛之前开口,“是我哥病了......医院看他,这才来迟了。”
宋凛身形高大,将她护在怀里,近乎拥抱。
纪斯言漆黑的冷眸盯着她,语调格外阴冷:“宋浅浅,别忘了,他并不是你的亲哥哥,如果没离婚前你敢和别的男人有染,我不会放过宋家!”
迈开步子上车,他再没有看宋浅浅一眼。
感受到他一瞬间眼中爆发的怒火,宋浅浅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纪斯言。已经不爱了,还会在意她和别的男人有染吗?
也许,只是她怎么做纪斯言都看不顺眼罢了。
“别再想了,你身子弱,不能劳神。”
夜色中,宋浅浅一张小脸苍白到近乎透明,宋凛有些担心,见她乖乖点头,便先送她回家。
车上,担忧地开口:“你是早产儿,先天血气不足,宋家娇养了你这么多年都没事,才嫁给纪斯言几年啊,身体就折腾成这样......我看,你总裁办助理的工作也尽快辞了吧......”
宋浅浅挤出一个难看的笑。
“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宋凛看得心疼,蹙眉道:“你好歹是南大高材生,这么多年甘愿给纪斯言做秘书,不就是想能多看看他吗?可他呢?什么时候把你放在眼里过?”
车厢里的氛围沉默下去。
宋浅浅没有否认。
她是宋家领养的女儿,虽然长大后为了和宋凛避嫌极少回去,他们却还在关心着她。要不是宋凛来看她,恐怕她在家里晕过去几天几夜都不会有人发现。
反正都要离婚了,辞职的事情,是该尽快提上日程。
回到家,宋浅浅拿出日记本,提着笔,却半晌都没有落下。
未归两个字,在纸张上黑白分明,刺眼的很。
她实在是写厌了。
半晌,宋浅浅将日记本放回抽屉,落锁,就此尘封。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体检结果怎么样?”纪斯言的特助李成言打电话过来。
“......没事,一切正常。”
“嗯,要是不舒服及时说,你还有很多天假,我会汇报给纪总的。”
“等等!”
阻拦的声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位效率极高的特助就挂了电话。
南安地产大厦顶层,办公室里低气压蔓延。
浪费了一天时间,纪斯言赶回公司翻看着明天的会议资料,脸色越来越难看。
长指拨通内线。
李成言敲了敲门,走进来,“纪总,您找我?”
“这次的报表是谁做的?”
“是由几个项目主管提交,我们汇总的。”见他面无表情,李成言心中一慌,有些为难地解释:“以前都是宋浅浅做的,是不是,有哪里不合您的习惯?她请了15天年假,这才......”
总裁向来不管手底下这些小的人事变动,此时却变了脸色。
“你批了?”
见纪斯言面色骤降,李成言更加不知所措地开口:“是啊,她之前说身体不适,要去体检......”
第4章明明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的
“叫她滚回来!”
纪斯言直接摔了资料,俊美的面孔上布满阴郁寒冰。
想到她被宋凛搂在怀里他就来气。
不来公司,还将他晾在离婚登记处,医院和宋凛*混了整整一天,这就是她所谓的身体不适?
纪斯言震怒的声音传出来,总裁办的人面面相觑,背脊都掠过了一层寒意。
李成言不敢多说,退出来后立刻拨通宋浅浅的电话,满含歉意的让她销假回来加班。
宋浅浅睡不着,哪怕开了空调,手脚也俱是冰凉的。
长久的失眠,再加上这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令她的精神疲惫至极,但想到特助一直都对她很照顾,只得撑着沉重的身子爬起来,赶去公司。
顶楼比平静更为安静。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见她坐下来,对面工位两个负责茶水和杂务的秘书极小声的嘀咕。
“纪总都不要她了,还敢仗着总裁夫人的身份旷工迟到......”
另一个容貌精致的女人看了宋浅浅一眼,明目张胆奚落道:“你就看着吧,明天要签陆嫣的影视项目和南安地产落地的合同,陆嫣也会来公司,她这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还装得下去?”
李成言平时最烦这些女人八卦,敲了敲桌沿皱眉道:“别胡说,宋浅浅前两天可是请了假的。你们要是没心思加班,就早点回去。”
两人女秘书开始收拾东西,临走时视线不屑地扫过埋首在资料中的宋浅浅。
纪斯言出身豪门,容貌英俊,接任集团总裁后短短几年就将公司市值翻了几倍,在南城可谓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公司里的女人就没有不肖想他的。
自从得知总裁想离婚而宋浅浅一直不肯放手,她们对这个女人就是从一开始的羡慕嫉妒恨到后来的奚落嘲讽了。
宋浅浅其实长得很好看,小脸白皙,五官精致,一头长发更是绸缎般乌黑顺滑,简直是男人最喜欢的清纯小白花模样。但她做纪斯言的秘书不久就变成了总裁夫人,外界都揣测她手腕惊人,近水楼台爬上纪总的床,现在这样的结果,怎能不让人讥讽?
电脑文件夹里是铺满了屏幕一份份报表、没有尽头的数字和文件。
不知过了多久,李成言过来看了看她已经弄出的几页资料,目露惊愕,苦笑道:“果然,你才是最了解纪总的人。”
他顿了顿,拉开一个柜门道:“这里面是热水袋和暖手宝,你一向怕冷,别把自己冻着了。”
总裁办的人都知道宋浅浅出奇的怕冷。
宋浅浅目光落在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取暖物上。
这些东西,一开始是纪斯言亲自去买的,后来,他交给了助理,再后来,他甚至忘了收回这个指令。
在他提出协议离婚的那一天,宋浅浅来到公司,发现新买的暖宝宝还是按时送达。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忍不住自欺欺人的想:有没有可能,纪斯言还爱着她?
望向总裁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宋浅浅眼中划过一丝自嘲,不再异想天开。
抬头对李成言道:“李特助你先回去吧,明天那么大一场会议,你是总裁办负责人,可千万不能出纰漏,我一定准备好会议资料。”
李成言也熬了几天了,眼睛里都是红血丝,闻言也没有推让,先行下班。
熬到半夜,宋浅浅眼前出现了几丝重影。
她缓了口气,轻咳一声,强压下喉咙里一阵阵涌上来的血气,又全神贯注整理起来。
只要事关纪斯言,她一向用心。
心知这是最后一次替纪斯言整理资料了,宋浅浅做完后将资料过了一遍又一遍,终于舒了口气。
她缓了一会,又给自己打了一份辞职报告。
一放松,眼前就天旋地转,脑子里疼得像有跟针在搅。
宋浅浅伏在桌上,小声地抽着气,额头全都是冷汗。明明没有吃东西,胃里却泛上一阵恶心涌上胸腔,浑身都难受到了极点。
离天亮还有一个小时,宋浅浅没有力气起身回家,忍了好一会,不知不觉,竟在胳膊上晕了过去。
纪斯言处理完工作踱步出来,手工皮鞋声在黑色华贵的瓷砖上扣响,在静谧的黑夜里惊心动魄,就是这样她也没有醒。
看见她埋在臂弯里消瘦的小脸,纪斯言皱着眉头,长指轻扣桌面。
“宋浅浅,回家去睡。”
宋浅浅依然没有醒,她眼底透着不正常的青黑,脸色却近乎惨白,她就这样睡着,好像要永远睡下去。
纪斯言心中蓦然掠过不舒服的感觉,黑眸中更是划过一丝疑虑。宋浅浅睡眠不好,从前的她,明明有一点动静都会惊醒的。
第5章纪总让我叫你出来
纪斯言薄唇抿得僵直。
目光起起伏伏,忽然轻嗤一声,“宋浅浅,你就装吧。”
终究是没有叫醒她,拿起资料最上面一本看了起来。
只一眼,微蹙的眉宇就渐渐舒展,眼中还控制不住地露出淡淡赞许。
一样的资料,宋浅浅汇总的结果,却和之前李成言等人做的完全不同。
她将会议资料根据参与会议的每家公司整理出不同的侧重点,再将南安地产所有报表中效益最好的汇总到前面,最后根据几个项目的收益将项目主管的报告合理删减,汇总成一份。
法律专业的她做这些事情很擅长,条理清晰,一目了然,甚至,有些大材小用了。
比他们所有人都更用心,更知道他想要什么。
原本是存在刻意刁难的想法,可看到她的专业,心间的怒火忽然就被抹平了。
“宋浅浅......”
男人若有似无的叹息传到梦里,宋浅浅听见了,心里难过,一滴清泪顺着眼尾淌落。她感到有微凉的长指拂过她的眼睛,肩上落下了衣物的重量。
没过多久,宋浅浅是被滚烫的咖啡泼醒的。
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有些绝望的想,果然只有在梦里,纪斯言才会像从前一样温柔唤她。紧接着,才迟钝感受到胳膊上传来的灼烧痛意。
宋浅浅烫得抽气,腾得站起来拉开自己湿淋淋的袖子,白皙手臂上已经红了一大片,痛得发麻。
“陆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李成言隐怒的声音质问来人。
陆嫣一大早就来到南安集团,妆容精致的脸冷冷盯着宋浅浅身上披着的那件熨烫得体的昂贵西服。
宋浅浅瞬间就明白陆嫣毫不掩饰的针对从何而来。
这是纪斯言的外套。
她愣了一下,难道不是梦?
“怎么回事?”纪斯言大步走出来。
陆嫣和十几个衣冠楚楚的投资方站在一起,察觉到纪斯言身上散发的冷意,也有些慌了,楚楚可怜地红了眼睛,“斯言,我只是不小心把咖啡泼到她身上,他们都凶我......”
纪斯言冷笑,“演技还是这么差。”
“纪斯言!”陆嫣气得跺脚,过来抱住纪斯言的胳膊,见他没有避开,神情才缓和一些。
宋浅浅无声抽了口气,忍着发红的眼圈抽出纸巾蹲下来处理咖啡液。
总裁办的规定,总裁行走范围内,不能出现任何污渍。
一道寒凉的目光落在身上,存在感是那样明显。
“宋浅浅,你在做什么?”
纪斯言声音发沉,似乎在克制着怒火。
这是气她惹陆嫣不快了?
眼泪一下子砸到地上,宋浅浅没有抬头,“我先把这里处理好。”
冰冷的氛围里,一个膀大腰圆的小投资商笑呵呵打着圆场,“本来就是一点小事嘛,擦干净就好了......”
圈子里谁不知道纪斯言最近宠爱陆嫣?
也有很多人知道,宋浅浅是纪斯言早已不喜欢的隐婚妻子。
“陆嫣,你可是纪总的心上人,这点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的......”
“就是啊,李特助,你怎么不懂提前讨好老板娘呢......”
十几个投资方一边看着纪斯言阴沉的脸色,一边纷纷附和哄着陆嫣,没有人在意地上的宋浅浅。
南安地产将在南城建一个全新的5D电影乐园,陆嫣在其中搭桥牵线,实则只占很小的一部分,但她漂亮会来事,资方开会都乐意带着她。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砸到地上。
宋浅浅死命擦着地毯上的污渍,直到被一股大力拉起。
看见她安静淌了满脸的泪,纪斯言心瞬间抽了一下,不自觉地收紧大掌,薄唇紧抿。
宋浅浅被他攥得生痛,“纪斯言,我没有凶她......”
她的声音倔强而委屈。
纪斯言漆黑的眼里情绪一下子复杂到让她看不懂。
他闭了闭眼睛,握着她纤细的腕骨拉到身后。
“去处理一下。”
宋浅浅手臂上的灼伤感忽然就痛得无法忍受。
他背后,是陆嫣,是南安集团未来的合作对象,只有她是多余的。
逃一般走到卫生间。
她拉起衣袖,面容麻木地看着冷水不停地冲刷着胳膊。
白瓷水池里忽然坠下一滴红色的液体。
看着那抹血色在水中荡漾开来,她迟疑地摸了一下鼻子,一抬头,镜中的自己半张脸都是血,一滴滴绯红的液体争先恐后的从鼻子里滴落。
水池转瞬就被鲜血染红,宋浅浅感到恐惧,拼命捧起水低头冲洗。
她是早产儿,有不足之症,还有严重的心脏病,从小就失眠怕冷,但流这么多鼻血,还是第一次。
“宋浅浅?”
大概她花的时间太久了,一个女秘书找过来,在外面焦急拍门催促,“还没好吗?纪总已经在准备签合同了,他让我赶紧叫你出来!”
第6章血腥味
良久,传来宋浅浅嘶哑的嗓音,“......好了。”
宋浅浅回到工位,脚步虚浮,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
不远处,透明的玻璃内南安地产的人和陆嫣带来的资方都面露笑意,相谈甚欢。陆嫣坐在纪斯言侧后方百无聊赖玩着他的袖扣,忽然嘟着嘴娇滴滴说了什么,纪斯言起身给她倒了杯水,眉眼里全是耐心。
宋浅浅别开目光,忍住心里的刺痛。
女秘书给她把手匆匆包扎了一下,满脸不耐,要不是纪总特意吩咐,她才懒得管宋浅浅死活。一抬头,却被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喂,你没事吧?我先进去拖一会,你得赶紧把合同送来。”
宋浅浅点头答应。
低头望向合同,她是法律专业,再加上是纪斯言的老婆,从前,这些事情都是她经手的。虽然合同都是公司法务审核过的,但总裁办这里还有最后的审核程序,几个女秘书怕出纰漏,在这方面一向依赖她。
脑海里回荡着纪斯言给陆嫣倒水的画面,她看不进去合同,死死闭了一下眼睛。
很用力、很用力才压下去。
强撑住意识仔仔细细过了一遍合同,宋浅浅盖好属于南安地产的公章,准备把合同送进会议室,给纪斯言和里头的资方签字。
站起身,脑中忽然头晕目眩。
宋浅浅下意识撑住桌沿,死死稳住身子,等视线从黑暗中恢复清明,就看见一滴红色的鲜血直直砸在白色纸张上。
糟了!
怎么又流鼻血了!
忙抽出纸巾擦拭,项目书上“电影乐园”四个大字还是划出血痕,变得触目惊心。
宋浅浅绝望地捧着即将要签字的合同。
她想要做好的,可还是弄砸了。
项目合同半天没有送进来,纪斯言走出来,就看见宋浅浅*不守舍的样子。
陆嫣加快一步,看见染血的合同,花容失色,“这是最重要的一道合同呀!斯言为此准备了几年,你怎么能把印泥落在上面?”
印泥?
合同边准备好的印泥打开盖子放在那里,纪斯言目光落在宋浅浅染血的指尖上,一时间变得有些失控。
“你昨晚整夜加班,就是为了今天破坏合同?”
“不是的!这上面不是印泥,是......是我刚刚流了鼻血......”宋年年无力的解释。但这句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有纪斯言不会信。
“宋浅浅。”
纪斯言果然更生气了,他叫着她的名字,俊美衿贵的面孔近乎狰狞,“就算你是为了拖住这个项目,拖延离婚,也不必拿这么荒唐的理由来搪塞我!”
暴戾的嗓音近乎怒吼。每一个字,都落在宋浅浅心上,令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畏惧颤抖。
纪斯言从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火。
但想到整个南安集团加班加点忙活几个月就等这一天,心中也是止不住的责备自己。
“对不起。”
她咬着毫无血色的唇瓣,向打印机走去,“我再去打一份,一定赶得上签合同的时间的!”
“已经迟了。”
陆嫣在一旁抱着胳膊冷冷地说。
她如芭比娃娃般精致的眸子里闪动着怒火,“宋浅浅你怎么还要演戏?这上面可是有锦臻海投签字印章的!你光打一份合同有什么用?现在合同被你毁了,项目的公证人和其他资方还在会议室里等着,你说,该怎么办!”
宋浅浅茫然停步,死死掐着掌心,不让眼眶里盈满的清泪落下。
纪斯言眼底透着一缕猩红。
见她如此无措,终是闭了闭眼,“宋浅浅,身为上司,我会为你的错误买单,合同延误造成的发布会推迟,股价下跌,全部与你无关。”
“我只希望,下周一,你能准时出现在离婚登记处!”
宋浅浅惶然倒退一步。
纪斯言压抑着恨意的冷寒目光,像是能洞穿她身体的冰刃。
泪水模糊了他的面容。
她用力眨了一下眼睛,透着哽咽和隐忍的声音坚定吐字:“对不起,我会尽力挽回公司的损失,我......也会准时去离婚登记处。”
宋浅浅抹了把眼泪,走向电梯。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用最后一丝心力在强撑。
她怎么会,如此虚弱?
纪斯言微怔。
眸光沉沉地盯着她纤弱的背影,想起了李成言说的体验,心有所感般,沉静的目光忽然落在那份染血的合同上。
垂在身侧的长指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两下。
他拿起合同放到鼻尖,竟真的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第7医院
“怎么了?”陆嫣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那殷红的痕迹浓郁的不像印泥,凑过去仔细一看,这才发现上面并没有指纹。
难不成,真的是血?
她脸色一变,装作若无其事抢过来闻了闻,立刻露出嫌弃的表情放下,“咦,真难闻,果然所有印泥都一样,你闻它做什么呀?”
纪斯言眸光微松,并没有再拿起那份合同。
宋浅浅从前为了不离婚,一贯爱装可怜,不是晕倒在公司楼下,就是醉倒在酒吧等他去接,这次的病态,肯定也是装出来的。
但直到电梯门关上,他仍忍不住望向宋浅浅离开的方向。英挺深邃的眉宇间沉甸甸的,如同挂上了一把锁。
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究竟是哪里不对,他也不知道。
“斯言,我们该回去了,别担心,我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女人柔婉的嗓音唤回思绪。
他伸出长指轻捏眉心。
果然是最近太累,产生错觉了吗?
宋浅浅吃不知味的在公司楼下吃了些东西,她其实并没有胃口,但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赶到锦臻海投,对方公司和南安地产一样,在南城最好的CBD中心拥有整栋办公大厦。
宋浅浅在一楼前台递上名片,不论怎么恳求,负责接待的女人都为难道:“没有预约,我实在不能放你上去呀。”
入口需要刷卡,还有保安守着,宋浅浅感到沉重的压力。
虽然已经被辞退,但她一定要解决掉自己犯下的错误再离开。
眼眸逐渐坚定,看见年迈的清洁工爷爷拖着垃圾桶走向角落里的小门,她眼睛一亮。
夜晚。
锦臻海投大部分员工已经下班。
宋浅浅照着清洁工爷爷的衣服买了一身重新回到锦臻海投,借着夜色遮掩,顺利在保安身后混入了那道小门。
望向狭长的楼梯,宋浅浅轻捏手指,脸色微白。
三十二层。
正常人爬上去可能只是疲惫,而她,可能会危及性命。咬了咬牙,宋浅浅往上走。
夜色漫长而孤寂。
才爬了几层,她就喘得如风箱,嗓子里也冒出了铁锈一样的血腥味。
宋凛的电话在这时打过来,“这两天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时间,我带你去复查。”
宋浅浅额发间都是冷汗。
在安静的楼梯间里压抑着剧烈的呼吸,平缓了一下才道:“医院了,没事的。”
察觉到她的冷淡,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宋凛对她道了晚安。
宋家是圈子里的精英律师,小时候,宋凛喜欢她的事情闹出了不少丑闻,养父母温和而委婉的提点过她,宋浅浅从那时起就刻意和宋凛保持距离。
她是宋家养女,处境尴尬,在外面不管出了什么事,向来习惯自己承担。
挂断电话,宋浅浅继续向上,不一会就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心脏沉重地跳动声仿佛要从胸腔里崩出来,她步子越走越慢,却始终没有停下来歇息。
她怕自己一坐下来,就再也起不来了。
压抑的低咳回荡在楼梯间,喉咙里越来越痒。
到了顶层,宋浅浅从头到脚都被冷汗湿透,抖着手换回自己的外套,拧开门把手,就看见了插兜站在那里微笑注目的男人。
“宋浅浅,好久不见。”
宋浅浅有些迟缓地出声:“陆总记得我?”
陆羽生是陆嫣的哥哥,有陆嫣在其中牵线,这才有了和南安地产的合作。
她来的匆忙,鸦羽般的长发干练束起,额发边垂落的乌发因细汗贴在脸上,更衬出她气血耗尽后越发雪白的小脸。
陆羽生唇角勾起笑意。
“他们说有过形迹可疑的人上了顶楼,一看监控,我就认出了你。”
潋滟的桃花眼里神色闪动,他走进一步,低头看着有些慌乱的女人,“陆氏的猎头给你发过几次邮件,可你一封都没有回。”
“陆总!”
宋浅浅轻咳一声,慌乱避开男人的目光。
有些忐忑地开口,“因为我的错误,导致您签过字的合同染上污渍,不知道,能不能劳烦您再签一次......”
“可以。”男人答应的爽快。
宋浅浅有些愕然,正要满脸感激的道谢,陆羽生却勾着笑定定地看着她:“我的条件是,你来做我的贴身特助。”
......
合同送到南安地产时,整个公司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加班处理延迟发布会造成的项目延误。
纪斯言看着独自前来的陆羽生下属,身上的寒意无法遮掩。
“宋浅浅怎么没回来?”
助理竟感到说不出的害怕,老老实实道:“您的秘书忽然晕倒了,我们医院......”
第8章我爱他,与他无关
几个小时前。
听到陆羽生的条件,宋浅浅忽然撕心裂肺地呛咳起来。
陆羽生轻笑,他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笑着笑着,目光忽然变得惊恐。
宋浅浅细嫩的手指捂住嘴,拼命压抑着喉间痒意,鲜血,却争先恐后从葱白指缝里涌出,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陆羽生面色骤降,立刻按下电梯,抱起她赶向车库。
医院的高级病房内。
陆羽生和医生交谈过后,重新做回宋浅浅身边,变得沉寂了许多。
宋浅浅五指攥紧床单,眼泪一颗一颗砸到被单上,“陆总,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你......还会给我签合同吗?”
“纪斯言对你就这么重要?”陆羽生盯着她,年轻英俊的面孔上满是不解,“医生说你的身体已经虚弱得和五六十岁的老人差不多了,爬三十二层,无异于找死。”
宋浅浅垂着眼睛沉默不语。
陆羽生后靠椅背,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你知不知道?纪斯言为了向陆嫣求婚,之前亲自飞到英国,花费50万英镑拍下了兰茵之泪。”
兰茵之泪???
这是英国最古老的定制品牌出品的最新款钻戒,因为那颗举世稀有的蓝钻轰动世界,最重要的是,这个牌子的钻戒,一生只送一个人。
当年纪斯言送她的戒指,是他亲手制作,却远远没有如此昂贵。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
宋浅浅心口忽然很疼,像是破开一个血洞,在汩汩往外流着鲜血。但疼痛的同时,她终于对这段长达十年的爱情释然了。
她对纪斯言的执着果然是没有结果的,这一切,早该结束了。
“我爱他,与他无关。”宋浅浅轻抿唇瓣,望向陆羽生,苍白的小脸似乎孤注一掷,“陆总,你的条件,还作数吗?”
陆羽生眉眼微震,有一会没能说出话,他就没见过这么傻的女人。半晌,自嘲般地扯了扯唇角,“有时候我真羡慕,纪斯言能有你陪在身边。”
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助理送来合同,他刷刷地签了字,又让助理直接送去南安大厦。
“这下放心了?我的条件,不变。”
宋浅浅彻底松了口气。
有些愧欠地说:“陆总,也许我还没能帮到你什么,就已经死了。”
“我不介意。”陆羽生笑了笑,“治病的钱,已经走了公司的账,就当你提前预支工资了。”
宋浅浅更加愧欠,“如果我还有命活着,会尽快去公司报道。”
陆羽生不满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就看见宋浅浅细白的指尖撕开绷带,要拔针头。
她的神色太过自然,动作也是轻车熟路,陆羽生看愣了,连忙按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陆总,我还有事要做,请你松手。”宋浅浅礼貌地说。
打葡萄糖,只是维持生命罢了。
从小到大,医生不止一次跟她耳提面令,要静养,要放宽心念,不能忧思劳神,这次体检报告,查出她已经出现肺静脉高压的症状,随时可能出现心衰加重危生命的情况。马上就要离婚了,她想和纪斯言好好的道别,洗想去公司清理一些可以留作纪念的东西。
“有什么事能比命重要?你现在就是一具空壳知道吗?”陆羽生快气笑了,将她的手放进被子里,重新贴好绷带。
宋浅浅红了眼睛,想挪开陆羽生的大手,他宽大单薄的手掌竟纹丝不动。
陆羽生支起身子,竟似要吻她。
宋浅浅猛地退回床头,陆羽生却只是看着她轻笑:“还闹吗?”
就在这时,两下指节轻扣门扉的清脆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如惊雷般炸响。
宋浅浅和陆羽生同时侧头望去。
只见纪斯言高大修长的身影伫立在门口,那双沉寂的凤眸没有一丝波澜地看着他们,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
看着陆羽生将宋浅浅按在床上近乎拥吻的姿态,纪斯言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他面无表情缓缓步进屋内,赤红的眼底不断有阴寒渗出。
第9章她走了
宋浅浅从没有在纪斯言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害怕,陆羽生眉头微蹙,站起身,以守护的姿态挡在宋浅浅面前。
“滚开。”
“纪斯言,你这副抓奸的表情是不是有病?你知不知道她为什么躺在这里?”
“陆羽生!”
宋浅浅紧张地攥紧了手指,下意识阻止他的声音,可她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下一瞬,纪斯言的拳头就已经落在了陆羽生脸上。
这一拳他没有收力,直将他打得跌到地上,重重摔到墙边。
纪斯言胸膛起起伏伏,覆满冰霜的俊容竭力克制着怒火,听见宋浅浅担忧的惊呼,缓缓转身。
“宋浅浅,你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病,能作为你几次三番勾引男人的借口?这么快就拿到合同,你知道什么叫羞耻吗!”
怒吼的声音令宋浅浅瞬间抬首。
他以为,她是出卖美色换来的合同?在他心里,她恐怕一直都这么不堪。
眼泪夺眶而出。
“我不知道。反正马上就要离婚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心中的疲倦浓浓涌上来,她平静地说着,任由眼泪汹涌淌落,像是要把悲伤都流淌而尽。
纪斯言眼底黑气灼烧,听见她破罐子破摔般平静的语调,心中一层一层漫出的妒意如尖刺般刺得他生疼。
事实上,在他知道宋凛年少时曾经喜欢宋浅浅,心中酸涩和嫉妒就从来没消减过。没想到,她居然转眼又和陆羽生搅在了一起。
面色冰冷地拎起陆羽生,对着他腹部又是重重一拳。眼中浓郁的狠戾之色,竟想要把他打死一样。
纪斯言是练过专业拳击和格斗术的,宋浅浅吓坏了,扑到陆羽生身上凄厉嘶吼:“你闹够了吗!”
输液架因她的动作“哐当”倒地。
宋浅浅手背上的针管血液瞬间回流,她却任由鲜血流出,只睁着含泪的清眸,对他怒目而视。
纪斯言漆黑明净的眼里,有什么碎裂开来。
原来一直追在他身后,一直在家里等他回家,一直不肯离婚的宋浅浅,也会为了别的男人不管不顾。
就在这时,陆嫣冲进病房,抱住他的胳膊无助地拼命摇晃。
“斯言不好了,有几个资方闹着要撤资,你怎么能在这时离开公司呢?难道你要丢下这个十几亿的项目不管吗?你答应过,要为我建成电影乐园的!”
陆嫣的话带着哭音。
纪斯言沉着脸没有说话,纪氏旗下很多员工都进了这个项目组,他的确不能不管。
手臂上的肌肉因紧攥流血的拳头露出青筋,他怕自己对宋浅浅动手,牙关紧绷脸色铁青地离开了一片狼藉的病房。
身后,宋浅浅一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浑身发冷。
原来,南安集团上下的心血,她拼了命去推动达成的合同,只是纪斯言送给陆嫣的一个礼物。
新的合同顺利签约,项目有条不紊地推进。
纪斯言每日被无数个工作拉住,他没有时间再管宋浅浅在哪,有没有再来公司,在和哪个男人*混。
午夜梦回,都是她麻木的泪眼和平静的嗓音。
电影乐园的项目已经落地,周末过后,一叠酒会和庆功宴的邀请函都希望他出席,纪斯言没有理会,只觉浑身的每一丝肌肤却都充斥着焦躁不安。
目光落在手机上,他拿过来,划开,才发现焦躁感来源何处:
宋浅浅一日不落的短信,在发送了将近7个天之后,倏然停止。
已经两天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她也没有再问他:今天回家吗?
脑海里赫然浮现出她和陆雨城在病房里亲昵拥吻的画面。
手中钢笔,生生折断。
纪斯言眼中戾气横生,她不问了,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纪总,您要出门吗?我这就叫司机备车......”李成言见他出来,忙放下手中的文件跟上来,看到他手上的鲜血和发寒的脸色,吓了一跳,声音都止住了。
宋浅浅不在工位上。
盯着那个空荡荡的工位,心中骤然一空。
“她人呢?”
李成言闻言一僵:“她在公司邮箱里递交了辞职信,这两天太忙,我也是刚刚才发现......”
纪斯言修长挺拔的身子一下子愣在那里,宋浅浅桌上的东西都还在,甚至放着她一直视若珍宝的合照。
她什么都不拿,就这么走了?
李成言看着他阴沉的脸色背后冒出一层层冷汗,但想到纪总一直迫不及待想和宋浅浅离婚,出于责任,还是顶着压力提醒道:
“纪总,今天是周一,你不是约了宋浅浅十点离婚登记处见吗?”
第10章没工夫再陪你玩假离婚的游戏
纪斯言僵在那里。
许久许久,才重新迈开步伐,用尽全身力气才风轻云淡地走出去:“备车!”
莫名的,一路上都希冀着车开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一路上畅通无阻,红灯都没有碰到一个。
他以为宋浅浅还没到,目光划过角落里的人,倏然一顿。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温暖秋日,宋浅浅却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用黑色围巾裹住了瀑布般的长发。她瘦到近乎骨感,又化了妆,雪肤红唇,来离婚登记处的人不住拿眼瞧她,还以为是哪个隐婚的女明星。
原本看见她是很高兴的,可是看见她旁边的陆羽生,纪斯言停住步子,面色一下子变得冰冷而晦暗。
空气里顿时火光四射。
见他过来,宋浅浅十分缓慢地起身,陆羽生见状搀了她一把。
宋浅浅不着痕迹地皱眉,却没能避开。也不知道这位陆大少为什么对她这么执着,不过,她一个将死之人,什么也给不了他。
陆羽生玩味笑道:“我去泊车,你们慢慢聊。”
纪斯言死死盯着宋浅浅露在外面的细白手指,她无名指上那枚戴了七年的钻戒,在今天取下来了,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白色印痕。
“你准时出现,是因为找好了下家?”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很可怕,仿佛要将她抓过来撕碎,完全不像平时那个沉稳笃定、让人看不出情绪的纪大总裁。
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宋浅浅胸口堵得发沉,浑身也长了刺一般,“纪总,不是也提前买好了向陆嫣求婚的戒指?”
纪斯言心中涌起了滔天的怒火,恨不得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
“当然了,兰茵之泪,你不配!”
他手指垂落,左手一直拿着的小白瓶就这么从手中脱落,咕噜噜滚到地上。
那是一盒烫伤膏。
眼泪瞬间模糊了眼眶。
宋浅浅很想捡起这个瓶子,可身体里一直支撑她的力气,好像就这么消失了。他还关心她,可他还是要跟她离婚。
他冰冷绝情的话语,令宋浅浅身子晃了晃,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砸下来,令她溃不成*。
“咳,咳咳......”
她控制不住地咳起来,脑海里仿佛听见了胸腔里毛细血管不断破裂的声音。
看见宋浅浅用围巾捂住嘴,咳得撕心裂肺,纪斯言想起了她每一次拖延离婚的借口,神情焦躁而阴郁,“又开始装了是吗?”
修长大掌攥住她就往离婚登记处里拖。
宋浅浅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她也不想再拖下去,想忍住咳嗽去办手续,给纪斯言彻底的自由。
忍耐到了极致,脑中出现一股眩晕,喉间的痒意竟真被她顽强的意志力压了下去,但意识,也一点点远去,身体变得很轻很轻。
纪斯言手里一空,惊愕回头,就看见宋浅浅倒在地上,紧闭双眼,身子都仿佛因忍耐着极致的痛楚微微抽搐。
俊美无俦的面容出现了片刻空白。
明知道她在演戏,那双签下上百亿项目都不动如山的宽大手掌,竟在发抖。
“宋浅浅,起来!”
宋浅浅没有动,纪斯言盯着她雪白的小脸,近乎嘶吼:“我没工夫再陪你玩假离婚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