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一九二七年初春,广州的天气阴晴不定,寒冷无常。鲁迅密切地注视着错综复杂的斗争形势。那时,些北洋军阀的走狗一一“现代评论派”的“正人君子”们,也跑到广州来“革命”了;那些右派学生组织,气焰越来越张,一再寻闹事;在国民党的报纸上,出现了越来越放肆的反共言论。鲁迅感到:广州这个所谓“革命策源地”,很容易变成“反革命策源地”。不久,阶级斗争形势的发展,证实了鲁迅的论断。
在发生革命政变的日子里
一九二七年四月十日,蒋介石卖身投靠帝国主义,在上海发动了反革命政变,血腥屠杀共产党人和工农群众。
白色恐怖迅速波及广州。四月十五日早晨,许广平急匆匆跑到鲁迅当时的住所一一东堤白云楼来。鲁迅工作了一个通宵,这时刚睡下就被她起来了。许广平告诉鲁迅:国民党反动派的军队,在天蒙蒙亮时就包围了广州的共产党机关、工会,进行大逮捕;中山大学里,也开进了许多荷枪实弹的士兵。
右派学生在校园里到处张贴反共标语,有的还指名鲁迅进行攻击洞吓。他们带着兵一个宿舍一个宿舍地捉人鲁迅听了,心中顿时燃起万丈怒火。他想:这些家伙果然把假面具撕下来了!他要到学校里去。但许广平马上把他拦住,并告诉他:全城都戒严了。鲁迅从窗口望下去,果然,街上几平一个行人也没有,街口布满了反动军队的岗哨,一辆辆囚车发出刺耳的怪叫急驶而过,远处还不时传来阵阵枪声。
图|鲁迅到了下午,鲁迅在家里怎么也坐不住了,他就冒着狂风暴雨,急步赶往中山大学,出席各系主任紧急会议,商量营救被捕学生的办法。
鲁迅推开会议室的门,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会议室里充满紧张的气氛。有的人气得讲不出话,眼中闪射着愤怒的火焰;有的人望着窗外发征,险上流露着茫然的神色;有的则得意忘形地奸笑着,仰起头吐出一团团烟雾。
鲁迅一到,大家的注意力立时集中起来。国民党右派、中山大学校务委员会主任委员戴季陶、副主任委员朱家骅装腔作势地请鲁迅坐下,接着就大放词,对共产党进行无耻的攻击。这几个家伙,不久前还“革命”词藻挂满嘴、发誓带着大家“向左转”哩。可是,现在却露出了狞的嘴险,声称中山大学是国民党的“党校”,凡是在这里做事的人,都应该服从国民党的决定;接着又张牙舞爪地叫嚣要把共产党人和进步分子一网打尽。
鲁迅义愤填膺,拍案而起。他愤怒地质问这些反动家伙:被捕的青年究竟犯了什么罪っ他们现在被关在哪里?他以亲身的感受,赞扬这些青年是中国的优秀儿女,并强烈要求把他们释放。几个有正义感的教授强压心头的愤怒,坐在鲁迅身边,同时又为鲁迅的处境担心;而那一伙反动分子却理屈词穷,被鲁迅质问得口无言。鲁迅让他们回答,他们张口结舌,根本不敢回答。这时,会议室里出现了片刻的沉默,只听得暴雨拍打着玻璃窗的响声。
图|青年时期的鲁迅鲁迅回到白云楼的住所,气愤得连晚饭也吃不下去。天渐渐地暗下来了,但他还坐在那儿思索着。他熟识的共产党员和进步学生的面容,一个个在面前浮现下午在会上同反动派斗争的场面,又在他脑际掠过。他想,对那些伪装“革命”的家伙自己虽然不曾有过幻想,但是却意料不到他们竟如此凶残、如此毒辣!鲁迅的心情象窗外珠江的波涛一样,起伏奔腾。
第二天,鲁迅又关切地到处去询问被捕青年的情况然而,他在报纸上看到的却是这样刺目的消息:“广州共产党分子被六百余人,在南关戏院收容下面还有一连名单。鲁迅不白色恐怖,主动捐款对被捕学生进行慰问,并继续走营數。国民党反动派仗着手里有枪、有权,仍然一意行,继续进行反革命居杀。鲁迅营救被捕的学生无数于是他愤怒地宣布辞去中山大学教务主任和文学系任的职务。
过了几天,忽然有一部分被捕的中山大学学生押回到学校的大礼堂集中。原来戴季陶、朱家想劝他们投降。当这两个反动家伙要学生自首的时候个瘦小精千的青年站了出来,操着一口洪亮的湖南音,慷慨激昂地揭露和痛斥了国民党反动派版变草命的罪行。反动派慌了,急忙去制止,然而那青年毫不,英勇地领着大家呼口号:“中国共产党万岁”“打国民党反动派”反动派气急败坏地把这个青年拖出来,当场用铁链锁住,并疯狂地用刺刀在他身上乱最后他们残酷地把那青年装进麻袋,丢到虎门外面的海里。这个青年是谁呢?就是经常和鲁迅联系的共产党员毕磊同志。
鲁迅听到毕磊等同志英勇牺性的消息,接连好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夜深了,他站在白云楼的西边,望着黑暗的大地,只见月亮从云缝里酒下清冷的光,珠江鸣着向前流去。一阵悲痛的情绪向他袭来在灯光下,鲁退挥笔写下么写(夜记之一),表达了他对共产党人的深厚感情和对毕磊等烈士的深切悼念。鲁迅离开了中山大学。反动当局怕鲁迅的辞职。
引起新的风潮,并妄想继续利用鲁迅的声望装点门面,就假惺惺地对鲁迅表示“挽留”。他们接二连三地把书寄来。鲁迅看穿了他们的诡计,聘书第一次寄来,退回;第二次寄来、又退回;第三次寄来、还是退回!后来,朱家骅又亲自出马,跑到白云楼对鲁迅进行拉拢,鲁迅干脆拒绝同他见面,把他顶了回去。
图|现中山大学压迫更深了。特务走狗经常借“探访”、“请教”之名,跑来对鲁迅进行监视和侦察;过去曾请他作序的书,也借故取回;曾经请他题签的刊物,悄悄改换了字迹;几个随他来广州的学生,也被指为“鲁迅派”而进不得学校大门;反动报刊对鲁迅接二连三地进行攻击、诬蔑。但是,鲁迅没有屈服。反动文人阴险地嘲笑他:“你知道苦了吧?你改悔不改悔?”鲁迅斩钉截铁地回答:一点不苦,一点不悔。
广州的夏天,热得格外早。白云上,鲁迅终日伏在西窗下的书桌上不倦地挥笔战斗。下午,阳光射进来,象火烤一样;夜晚,蚊子成群,在身边嗡嗡飞着。鲁迅不顾炎热,写出了一篇篇杂文,对蒋介石集团的罪行进行了掲露和击。他望着书桌上的一盆“水横”技叶青碧绿,心中又涌起了以前写的诗句:
这半年我看见了许多血和许多泪,然面我只有杂感而已。
泪楷了,血消了
屠伯们逍遥复逍遥
用锅刀的,用软刀的
然而我只有“杂感”而已
连”杂感”也被“放进了应该去的地方”时
我于是只有“而已”而已
在阶级斗争血的教训面前,鲁迅一方面顽强地斗,一方面总结着斗争的经验教训,无情地解剖自已。他在一封信中写道:“我知道我自己,我解削自己并不比解剖别人留情面”。过去,他相信进化论,得青年必胜于老年,但在反革命政变的日子里,他看到青年分成革命和反革命的两大阵营,反草命年捕人人的程度并不比反革命的壮年差是,他思想中的进化论,被激烈的阶级斗争轰毁了迅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只有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导战斗的真理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领导革命走向胜利就这样,在斗争的紧急关头,他通过严肃的自我解削,站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无产阶级革命队伍。
鲁迅的思想,发生了飞跃的变化。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他站在白云楼上,放限望去,只见一株株木棉树挺立在珠江两岸,那朵朵红花,犹如千万支火炬在熊熊燃烧。鲁迅仿佛看到,革命的火焰,正燃遍中国大地,黑暗的旧世界必将被彻底摧毁,黎明的昭光一定会到来!他在书桌上推开稿纸,奋笔写下这样的句子:“地火在地下运行,奔突;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以及乔木,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为了迎接更大的战斗,鲁迅于一九二七年九月二十七日,踏上了开往上海的轮船。
图|鲁迅先生合照给资产阶级走狗画像
鲁迅到了上海以后,经常到书店去购买日文版和德文版的进步书籍,有时也会在一些书前面逗留会,随便翻翻看看。这些书推大都设在行人较多的马路旁边,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和刊物。
一天,鲁迅在一个书前面发现了一种新出的杂志:黑灰的封面,上端贴着一小块黄纸,纸上印着“新月”两个字。鲁迅拿起刊物,开目录一看,胡适、梁实秋、陈西、徐志摩的名字都在上头,再翻到第一页,是一篇《新月的态度》,里面竟然居心测地说什么现在思想界文化界由于有了“绝对的自由”,结果就造成了“无政府的凌乱”,鲁迅读着这样的字句,想起白色恐怖笼罩下的上海:街头巷尾,暗探密布,工厂学校,特务横行,反动派疯狂地叫器:“宁可错杀一千个老百姓,决不可放走个共产党员!”到处搜捕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而眼前这种论调不正是向国民党反动派出谋划策,要它更残酷地镇压人民吗?鲁迅决定还击,他就掏钱买了本新月。
鲁迅回到北景云里高所,晚饭后,就在灯下翻开新月,读了起来。
读着读着,鲁迅不时发出轻蔑的笑声。对于胡道、梁实秋这伙人的底细,鲁迅是一清二楚的。这群原是北洋军豢养的走狗,因为看到他们的主子垮合了,新军阅蒋介石登上了统治宝座,于是赶紧南下,改换门庭,投靠新主子。现在又正式打出了“新月”的旗号!好戏大概还在后头吧!”鲁迅看完《新月》,随手把它放进了抽屉,然后走到窗前,默默地思索着。窗外是片浓重的夜色,透过夜色,鲁迅仿佛看到了那些见不得人的黑暗动物,正在对着新主子摇尾求宠,竭力想从主子那里分得一杯半盅残渣余羹。
图|鲁迅先生在书房果然,胡适、梁实秋一伙很快就和国民党反动派打得火热。他们在《新月》月刊上发表了很多政治论文和文艺论文,大谈特谈欧美式的资产阶级专政,贩卖帝国主义的文艺理论,猖狂地反对人民革命运动。有时他们也对国民党反动派来一番“小骂大帮忙”,其目的则是媚讨好,讨价还价,希望蒋介石重用他们。到了一九二九年底,他们又玩弄了一个新花招建议蒋介石搞些“民主”,实际上是要借此欺骗群众,以加强和巩固国民党的血腥统治。奴才献计,主子采,仅仅隔了一个月的时间,蒋介石就戴上了“民主”面具,假怪地向会国各报馆发出了要求“尽情批评”的电报。这一下乐了“新月派”,他们不仅照录电报全文,而且发表专文易章表示“欢欣舞”。
然而,就在这种“民主”的纱幕后子面,国民党反动派更加紧了镇压。“新月派”的“文艺理论家”梁实秋也趁机赤上阵,在这前后接连发表文的。章,指名攻击鲁迅,大肆宣扬资产阶级人性论,胡说人人都有喜怒哀乐的“常”,文学就是表现“常情”和人年性”的艺术,矢口否定文学艺术的阶级性和作家的阶级梁性,妄图从根本上否定和诋毁以鲁迅为代表的无产级革命文艺运动。
图|胡适这是主子奴才加紧勾结、发动文化“围剿”的信号鲁迅觉得:反击的时刻来到了,倘不及时揭露“新月派”的阴谋,不彻底穿这一出主奴合演的双簧戏,就会对革命事业带来重大的危害,这是一场尖锐的政治上和理论上的战斗。鲁迅决定抓住“新月派”全部谬论的核心一一资产阶级人性论,予以狠批驳。在一九三0年ー月的一个下年,鲁迅不顾身体的劳累,奋笔疾书写下了一万多字的长篇论文:心硬译”与“文学的阶性”》。鲁迅把常见的一些阶级对立现象,集中起来加以刻划,非常尖锐地批判了地主资产阶级人性论,英地捍卫了无产阶级的阶级论学说,他这样写道:“自然,喜怒哀乐,人之情也,然而穷人决无开交易所折本的懊恼,煤油大王那会知道北京捡煤渣老婆子身受的酸辛,饥区的灾民,大约总不去种兰花,象闹人的老太一样,贾府上的焦大,也不爱林妹妹的。
在鲁迅的带动和鼓舞下,一些进步的青年作者也拿起笔投入了战斗,其中有一篇文章,直截了当地指出梁实秋是一条“资本家的走狗”。
《“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这篇文章写完不久,鲁迅的处境就迅速恶化了。一九三年二、三月间,鲁迅接连参加了“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和左翼作家联盟”,无情地抨击了国民党反动派的罪行。早就对鲁迅恨之入骨的国民党反动派立刻通过国民党浙江省党部发出“通缉堕落文人鲁迅”的命令。在三月二十日晚上,鲁迅从外边返回寓所时,发现有三个特务打扮成学生模样,在他背后紧紧追踪,尾随不放。鲁迅花了很大气カ,才算把这几条“尾巴”甩掉了。鲁迅的处境十分危险,但是鲁迅毫不畏惧,仍然坚持战斗。
图|梁实秋主子既已加紧迫害,奴才自然紧紧配合,梁实秋一口气在《新月》月刊上发表了三文章,恶毒地咒骂鲁迅和进步文艺工作者。对于别人称他是“资本家的走狗”一事,百般狡辩,死皮赖地说:你们说我是资本家的走狗,是哪个资本家的走狗呢?我不知道主子是能,怎么会是走狗呢?末了,梁实秋又倒打一耙,用心险恶地说鲁迅拿共产党的“津财”。看到梁实秋的猖狂反扑,一些进步的青年作者都气坏了,他们带着梁实秋这篇文章前来找鲁迅。
鲁迅招呼他们坐下,为他们泡了几杯茶“鲁迅先生,您上次写的“硬译”与“文学的阶级性”好极了!用了极为通俗的比喻,把梁实秋宣传的超阶级人性论驳了个体无完肤!”一个青年说。“这次鲁迅先生不光是要写媒油大王、“阔人的老太爷',而是直接要为阔人和资本家的走狗一一新月派的梁实秋画像了!”另一个青年期待地说。“可是梁实秋还不承认自己是资本家的走狗呢!”
一个戴眼镜的青年抬了抬限镜,把《新月》递给鲁迅。迅随手翻了一翻笑着说:“有趣!还没有怎样打中他的命脉就这么叫了起来,可见是一只没有什么用的走狗!”
图|许广平青年们也都笑了。这时,那个戴眼镜的青年又湊前说了一句:“梁实秋还硬说他不知道主子是谁呢”鲁迅叩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这正是资本家的走狗的活写真。凡走狗,虽或为一个资本家所蒙养,其实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的,所以它遇见所有的人都善良,见所有的穷人都狂吠。不知道谁是它的狗子,正是它遇见所有人都驯良的原因,是属于所有的资本家的证据。”顿了一顿,鲁迅又说了下去,然梁实秋自己说是怎样辛苦,又不知道主子是',那么,为了确当起见,就称作家的“资本家的走狗'好了。”
青年们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阵大笑,他们发现明明是梁实秋为自己白的理由,经过鲁迅用照妖镜照,恰恰变成了梁实秋挣不脱的头,真是大快人心!“然而这名目还有些缺点,”鲁迅望着青年们兴奋的脸庞,提高了声调,继续说了下去,“梁实秋究竟是有知识的教投,他不是会写文章吗?不是会在文章中诬陷别人拿共产党津贴吗?这实际上就是告诉国民党反动派:凡是得罪了他梁实秋的人,都是为共产党做事,都应该除去。你们看,梁实秋一伙的手段是如此卑,所谓的文艺批评又是如此贫乏,所以从文艺批评方面看来,就还得在“走狗之上,加上一个形容字。梁实秋就是一条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嘛?ー个青年还有点不大理解。就是燧脚的意思。”鲁迅回答说。
“对:”青年们笑得更欢了。那个戴眼镜的青年高兴得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一条丧家的“资本家的走狗'”说完,挽住鲁迅的手臂说,“鲁迅先生,急得赶快把这篇杂文写下来!”
“好,我来写。对付梁实秋这类人,就得这样。”鲁迅愉快地答应了青年的请求。
图|鲁迅和木刻青年年结语
不久,一篇题为《丧家的资本家的乏走狗》的文章和读者见面了,青年们争相传阅,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奇文”“奇文!”在鲁迅接连猛烈的批判和抨击下,“新月派”梁实秋一伙的理论彻底破产了,他们在广大群众面前日益暴露了自己反动的真面目,后来,他们只好关门大吉,把《新月》月刊停办,到主子那里另找出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