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一
圣昭元年,贵妃刘氏觅君在外之机,迫皇后赵氏及孕嗣。赵氏无防,侥使其仆携子逃蒙古,其身故。仆为牧,掩子为己生,子名曰:炳辰。
君归大恸,然元年不可无国母,遂扶贵妃刘氏为皇后。君岁渐长,因悲赵氏,后无子息出,欲立其弟之二子令寻为太子。
刘氏无子,性权,为长久,与寻媾。风言渐出,刘氏命兄女安与寻婚,君乃曰:待其定太子后婚。
蒙古王有一独女,名曰:盛宁。王继妃诡使王遣女幼至君宫为婢,欲趁君危夺位。
辰为王前侍。一日,仆终前使其知身世,予赵氏链为信。炳辰辞王,归故里。
辰夜入宫,遇宁痛跤,欲走,逢安与寻争其与刘氏之奸。辰掩宁遁,宁斗中取其链。
安疑宁之链,宁解其为他人之失,安取为己用。辰外遇安,试其难善武,使计取链回,安喜辰。
辰取链暗予君,诉情,君囚刘氏,立辰为太子。寻使安窃玺,安暗诉辰,辰使安按其言。
辰欲暗换玺,逢与寻同算之宁。安暗入,辰掩宁至旁。安退,宁挣至两人倒,错吻辰。
王因辰之变数,召宁归。
君去,辰新皇,王与他国乃归贺。安坐辰下,宁视其三毕后,曰新皇:久闻贵国善武,不知可与君试否?辰掩眸,与安语,无答。宁再曰:战否?辰乃与王言。
炽国欲与新皇姻,辰拒。王因其谋,乃曰宁有婚约。姜国欲与新皇姻,辰拒曰:欲立安为妃。
宁回驿,路遇辰。烟雨潇潇,辰于身过,链于宁足前。宁拾回眸,已无影。
后记:王去,宁为新王,遵其愿攻新皇。
短篇二
程景言向来喜欢绿色。
只不过她虽说得出为什么喜欢,但若要去思索答案又太过费神了,所以她也没有去想--就好像,她的生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懒散又迟缓起来了。
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都会穿着深绿色的圆领加大T恤,一条浅绿色的运动裤,然后踏着一双人字拖,慵懒地在路灯下站着,看向那条黑暗的巷子。
因为十分钟后,那里将走出一个,对她来说,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即使她忘了那个人的名字,也知道他不会再来......
那个人是死在那个巷口的,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那团路灯照亮的光影之外。
所以她知道她不应该再有期待。
只是举目望去,仍是一片黑暗交错的昏色,周围是那么的静,让人不由地把眼泪都积蓄了出来,很想化为身后斑驳墙上那茂密的藤蔓:孤寂、盛烈,恣意张扬--那是她这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就像那天的血,慢慢地洇到了她的脚下,又爬上她身体的那样,人生中有很多难以接受的事情,你必须接受。
也许就在你还一片茫然、仍是个稚童的时候,上天就突然把一个一千斤的包袱扔了下来,加在了你的身上--而你没法拒绝,只得勉强继续,且还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你仍要继续。
那天他的手在地上,拖着他的身体摩挲着前进,只还差那么一点,就可以触碰到那暖黄的光圈里来--抓住光明--只不过那还差一点。
所以他也只能在黑暗里出现,就像现在这样。
他的灵魂被包裹在那团她看不见的地方,即使他们的连接断了,她也知道他死了,但她还是想往,想往那天若是自己准时到达的话,或许不会流下今天这样的泪水。
可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她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只能日复一日地在黎明到来之际,唱着那首歌,扶着那爬满青藤绿叶的老墙,沿着墙根走去,走向她的黑暗。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丫......”
短篇三
兰彻第一次见顾熙仪的时候,她正靠在大厅处金碧辉煌的柱子上,落日余晖打在的长长的睫毛上,透出了淡淡迷惑的悲伤--让他有种很熟悉的感觉。
那时她精神状态最不好受的一段时间了。
本来顾熙仪为了当政交生的原因,就是想来找寻多年未见的小姨的,结果,却还是错过了最后一面......似乎就连同其他的所有的也是,这仿佛就是她的命运,永远被遗憾充斥。
而兰彻真正注意到顾熙仪,是在一个月光非常美好的夜晚。
管理员向他报告了她的失踪,兰彻不知道为什么也起身去寻了--明明她也只不过是他排在最末尾的助理罢了。
最终他“心有灵犀”地直觉在海边的一处岩石沙滩下找到了沉迷的她。
如同那温柔的月色却被海风冷冽了的一般,那一刻他清醒地爱上了她。
兰彻喜欢顾熙仪,但却并没有表现出来。
为什么?因为他看得出来,她根本没想呆在这里了。
所以他也只是在她一脸肃穆地向他禀告行程安排的时候,正在踢球的他让她做了守门员,假装把球朝她狠狠踢了过去--然后再在她害怕得缩到一起的时候,调侃她两三句--是的,调侃。
他的打算就是要让她熟悉他,喜欢上他,然后再主动留下来。
诚然,他的策略是很成功的。
因为她不仅和他告白了,还成功地接受了他嘴里“递给”给她的戒指。
他们也同居在一起了,只不过却鲜少人知晓--因为怕影响不好。
那段日子很好,只不过却很短暂,完美地诠释了烟花的绽放。
而至于接下来的,则就是顾熙仪人生中最不想回忆的阶段了。
兰彻竟然在自己回国看望那个她亏欠了一生的女人的时候,和柯诒姿!
天知道他就算和别人在一起也可以,为什么偏偏是以前也帮过顾熙攸针对自己的改了名字的陈道涵?
那种被仇恨的人夺走挚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让她无话可说。
原本她也是想干脆离去的,因为她的性格本就如此:不多纠缠。尤其是还是涉及第三者方面的事。
只不过她却没有--因为她怀孕了。
她去找他,想做最后的挽救。她不希望让那活生生的生命流逝--但兰彻却无情地拒绝了她,将她的希望掷于地上。
陈道涵......噢不,柯诒姿无疑是个很有心计的女人。不光从她以前和顾熙攸的事,还是兰彻的事来看,她都很有谋略地轻而易举地针对了自己--据说那是因为她非常讨厌以前的自己:因为父亲的身份,而异常高贵的自己。
顾熙仪无话可说,只得离去。
柯诒姿甚至不放心自己会乖乖离去,安分待着,甚至找了她的前男友齐驭邈来照看自己!
顾熙仪简直心里呕血得要死。
她冷漠地拒绝了,为了让她安心也乖乖地让她的前男朋友“监视”了,只不过她真的受不了和与她有关的人一起生活,尤其还是受他恩惠,所以她悄悄离开了齐驭邈给她安排的那个地方。
他却还是追来了。
奇怪的,顾熙仪对上齐驭邈的时候,总是忘记了她远离他的原因,却老是爆发一些关于艺术的争吵......或者是是灵魂世界的碰撞--因为他们三观不合,偏偏又各自有理。
顾熙仪最后一次与他爆发激烈争吵的时候,她像是把那所有对柯诒姿和兰彻的怨恨撒在他的头上,对他言语非常刻薄有力--“我这双手,可以做最低贱的活,也可以弹奏最高雅的乐曲--它是我生命的象征,是我唯一能抓紧的东西......但就是有一点,我很确信的是,它们不会为你服务”。
顾熙仪转身就走。
当时的齐驭邈心里想的却是,“如果她转头,不,就算她不转头,我也还是要争取一下的--告诉她我喜欢她......”。
只可惜下一秒她却晕倒了。
就在他想着这是不是上天都叫他不要奢望了的时候,乔启瞬从二楼冲了下来--他一直都在看着。
齐驭邈第一次深恨自己那么听柯诒姿的话,给她介绍了男人。
所以顾熙仪才会即使妥协了,也是选择一开始跟她相亲的乔启瞬,而不是别人--而她会妥协的原因,就是因为那天在她晕倒的时候,乔启瞬扶住了她--她希望以后也能有他扶住。
其实那天顾熙仪也只是晕了一下而已,很快就缓了过来。
而当她独自走出宴会大堂门口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风将喷泉的水汽斜送到面前,看着那树林阴暗的林间小道,脸上的水汽蒸发,似乎是有泪流过的痕迹。
顾熙仪掩面,“我以前总是骄傲堕落,是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像我自己这样宠爱、伤害我,但是你做到了......为什么要抢走我最爱的......”。
顾熙仪哽咽了,而且因为那痛太彻骨了,所以身体机能本能为了保护自己地,她选择遗忘了那些事,然后决定做一个世界上最普通不过、任何人都可以替代的家庭主妇,固定在某个地方,成为某个街道的一部分。
而她之所以会选择他,是因为她知道他心里有一个别人,所以她才能如此坦然地利用——因为她的心里,也有一个别人——若要是换成别的、心里只有她的人的话,她会无法承受的……
总之,那样平凡的日子,顾熙仪还是过了一阵子的--直到最后那个父亲最爱的女人死去之前。
闵静宜死了,死之前还想着那个曾经为了救顾熙仪而沉入大海的儿子。
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顾熙仪希望她能安稳的虔诚祈愿,他回来了。
闵静宜死之前心心念念的儿子回来了--竟然是兰彻!
作为最有资格接待兰彻身份的乔家,乔启瞬为他们安排好了参加完葬礼后休息的房间。
看着他们一前一后进入同一个房间的顾熙仪再也忍受不了。忍不住跑到了他们曾以爱为盟约的象征--玫瑰--的玫瑰园中。
那花漫深处,有两个小小的墓碑,墓碑上两个曾被她残忍拿掉的夭折的生命,就在雨中哭泣着......
顾熙仪突然发疯了般,疯狂撕扯起那漫延在她心里滴血的玫瑰,却忽略了那个一直在落地窗前凛风而立,本想出来,却因为乔启瞬的出现而蹲下的身影。
那一夜的荒唐无人知晓。
只不过第二天手上戴了昂贵手套,打扮魅人的顾熙仪很好的履行了作为乔家女主人的义务,并完美地将客人送出了门--也送出了自己的心。
回国后的兰彻自杀了。
他沉入大海,再也不知道,这世上只有顾熙仪知道他不是自己亲哥哥的秘密了。
短篇四
清晨的序幕渐渐揭开,蒸腾的雾气还围绕着这间白色的官邸。
多雨的天气让这座城市昏惑、不知前行的方向,而湿润的雨水仿佛浸淫着一代又一代人的思维。
在这冰冷的雨水中,容易让人松懈、玷污。所有这一切拼凑的,不仅是人类在时代变迁中的人生价值,更是每个真实存在的人,对这个世界的理解。
而这雨木林风世界下所散发出的温婉沉静里,巨大的生命气息携着梦境前行,拼拼凑凑,又破碎了一地。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谁都无从得知了。
顾熙仪理所应当相信她小姨秋若涵的话的——爱上不该爱的人,就算白活了这一辈子。
她觉得自己母亲秋静美的人生就算白活了。
爱了那么多,委屈了那么多,甚至为了赢取父亲的爱,把自己的孩子扔给陌生的保姆,把父母也扔在后头。
每天梳妆打扮,做好一个官太太该做的任何事宜来讨父亲欢心,骄傲追求着,如同不懂事的女孩又像公主,到最后却是病重死去,父亲连推开应酬来见她一面都没做到。
而顾熙仪也不懂得为什么,当时自己明明就站在病床的门前,可是母亲的眼光却一直望向门口的楼梯,等似乎在等待着那个永远也不会到来的人的到来。
她实在无法想象,对这好不容易有机会解释、弥补亏欠已久亲情的机会,为什么母亲却没有一点心思,也没有任何话想要对她说。
但现在她知道了,因为爱情。
就是那种该死的情感,能让宽厚的人都变得自私自利:母亲也是,父亲也是,都自私地只想把自己的爱给想给的人,而对于别的渴求的人却都一概忽略。
就像是我想给你的,你不用讨就会给你,若是我不想给你的,你求了千万遍都没用。
是以昨夜,自己和母亲承受了那么多,却只有自己记得苦痛的时光让顾熙仪承受不来,就连门上的风铃也转了转,在黑暗中发出几声叹息。
她一夜在阳台上左右思量不得的,得了重感冒。
迷蒙地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昏沉朦胧间却是听到有人上楼的声音,似乎有小姨的,奶奶的,和一个陌生女人。
“为什么不能交给我养?你们家根本就没有她的位置......”,这是小姨的声音。
“你也不看看你什么样......”,这是奶奶特有的尖酸刻薄声--因为最初要和父亲的结婚的,其实是小姨秋若涵,而不是自己的妈妈秋静美,而小姨被奶奶如此尖酸刻薄的原因,是因为小姨在很早以前就被迫失了身,又想隐瞒着嫁给父亲--因为她喜欢他。
虽然就算是自己的妈妈也没有得到优待就是了,但这世界上好像就没有人能让奶奶她满意。
顾熙仪这般想着,听不得那聒噪声地,迷糊的身子却向门口爬去。
因为她不想见到她们任何中的一个。
咔哒咔哒的声音越来越近,快要到了!
彼时,顾熙仪的脑袋还在门后,手正努力往上抬地想要把门关上。
“啊呦”,顾熙仪只听得一声惊呼。
却是自己的脑袋在被门推开撞到之际,就已经被护了开来,然后顾熙仪感到自己被小心的抱起,放到了床上。
是个陌生女人的味道。
“你怎么都没看呢!撞到阿仪的脑袋可怎么好?”,小姨责怪起莽撞推门的奶奶,连忙想走到床边查看,可手却被拍了开来。
顾熙仪发着高热,再加上陌生女人的气息,浑身都难受极了,拼命地扭来扭去。
只是最终,却是衣角的卷起,引来了女人的惊呼,和所有人的围观--因为柔弱瘦小的身躯上面,布满伤痕。
“你竟敢做这样的事!”,顾熙仪听到她的奶奶薛宝仪怒斥了一声,“秋若涵你.......”--她厮打着扑了过去。
虽然顾熙仪一向很不喜欢她奶奶精致的利己主义,但今天她为自己这么维护她很感动--即使她或许只是因为要维护自己的颜面而已。
不过那也是,是个虽然感动,但后来却让顾熙仪无比后悔的过失。
诚然,因为坚信是秋若涵施虐的奶奶,将顾熙仪人生中唯一一个母系亲人也给赶走了,而她顾熙仪的父亲,顾逸尘却带着他那声称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孩子回来,连同他的真爱--所以,她这算什么也没有了吧?
顾熙仪是这样想的,却无能为力。
就像他们也从不知道她那身上的伤痕,完全是她自己的杰作那样,是种被隐藏于深海的事实。
无人知晓,真实存在,但却毫无意义。
而后来的生活,也是她无法回想、也不想去想的。
现在想想那些年,简直就像是不知何时晃过的影像似的。
她没什么感同身受地在那里面,就好像是用别人的身体来活着的一样,只是活着。
爸爸带回来的那个孩子,之前的名字是什么她不知道,但那个人现在的名字叫顾熙攸,据说是她的亲哥哥。
小孩子就是那么争强好胜。
顾熙仪在学校里孤傲的“官父”作风很是引起她那哥哥的隐喻意见--他们成功的站在对立面上。
顾熙仪与他们一家的对抗,最后终于成功了。
她的父亲顾逸尘也答应了,将她送去给远在国外的小姨抚养--反正他也看出来了,她根本没把这里当作她的家了。
于是最后,施舍般的,他们给她来了一次最后的全家游。
她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怎样想的,看着那海蓝色的一切,就情不自禁地想走进它怀抱......结果却害得那个女人最宝贝的孩子,为了救自己而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中。
她这一辈子的罪都还不清了--即使当时她也只是觉得自己错得离谱、也很害怕惩罚而已,但却什么也没有--那才是让她最难受的事。
那次的事后,她的父亲无法面对那样苍白的心爱的女人,所以暂时去别的地方了,只有她和她一起,像是被这世界遗忘地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
一个害死了继母亲子的女孩和她的继母能过得怎样呢?结果还难以置信的挺好的。
毕竟在父亲离开的时候,那个女人就算回去她的家乡,也还是没忘带上了她--从某些观点上来看,顾熙仪知道了为什么她的父亲会爱上这个“破坏”了自己家庭的女人。
因为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那个女人可以当父亲的妻子、自己的妈妈,只不过那时候他们的孩子,也许就不会是自己了。
顾熙仪是在当上政交生的时候,才知道她的父亲早就在多年前她们离开的时候,死在赴任的路上的。
要说什么感受的话,当时的顾熙仪只是想到,如果是这样的话,可她真的去到那么远的地方的话,那这个女人该怎么办呢?
挣扎犹豫的结果最终,顾熙仪也还是出国了。
在这世界上,有些事就是那么难以解释的--那就是本来你是想那么做、也知道留下才是正确的,可却还是离开了。
不过顾熙仪的郁郁寡欢,最终却被一个不该注定出现的男人给化解了--即使他后来带给她更多的是苦痛,可她却还是不他们后悔的相遇,甚至感激。
短篇五
一个寒冷的冬天过去了,江尽东这才发现,伸出春凉长袖衬衫的她的手腕,竟变得如此纤细!
在目光刚碰到那只伸过来取勺的手时,若不是那因为长期劳作而异常大而长的手骨,他甚至以为那是个小女孩的手腕——盈枯不止一握。
赵雅城,她到底,怎么了?
记忆中的她是个沉默的人,沉默得让人看不见她身上的苦难,也看不见她眼中的亮光,和一丝一毫的想法。
这并不能说她是个随波逐流的人。相反的,她是个有主见到游离于所有人之外的人——只不过她达到此目的的途径,都只是在背后“推波助澜”而已。
啊,是时候结束这样的生命了吧?有时候他会替她这样想。因为他不明白她活着的真正意义,就像她也不懂他一样……只不过他对她是不得其法,她对他却是旁若无物。
江尽东有的时候又想,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作用、或者说是她对自己的设定就是一种摆设,或者说是一种纪念品——代表着某种古老沉稳,能震动人心却又让人不屑的摆设。
但他有的时候又深恨自己会这样想她,或者说是这样去想她——他本不该对她的人生做出这样的定论,也不该这么想着她的……
他其实帮她的亲人问过她一句话——也不知道她的亲人为什么会让他来问,但他就是也昏了头问了她一句,“为什么你不结婚,也不找伴侣?”。
这话对她来说可能是一种冒犯了——况且是以男性对女性的身份来说更是,于是她的眉头深深地皱起,目光审视而疏远地看着他。
他莫名地有些慌脚,“是你妈妈拜托我问的,因为她说怎么问你都不说……”——这可能也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一次吧!他想,因为后面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回忆了,即使有可能是为了自己的迟钝,也或者说深恨她那隐藏到比海底还深的极致内敛。
他看得出来,她本来是不想回答的。
但她想了想,不知道为什么,目光里有一丝了然,最后还是回答了,“我也想和人一起——可以说是以前也想找的,但后来我发现我想得太过简单了”。
“谈恋爱要约会,约完会后还要见家长,认识对方的亲人……噢,可能还要先同居过一阵子才能有那样的步骤……”。
“而我只想找一个人一起生活而已,就像是一生下来就有、虽然可能不满意,但却是我会愿意磨合的人——我是个极其慢热的人,如果不是从一开始就熟悉,或者必要的设定,我是不可能忍受别人的,更不幸的是我极其敏锐,特别擅长于抓住逃避接触的机会,只要有一丝苗头,我就能想办法察觉……”。
江尽东咽了下口水,“所以你……”。
“对”,赵雅城很干脆地粉碎了他的猜想,“我就是只想找个可以上床一起躺着睡觉的人而已,只不过却不想有上床以外的任何接触————这是我对伴侣的要求——可能那个人得是我自己才可以……我不是想说我自恋,可我是没有办法和我自己上床的——但我想没人会愿意这样,而且我自己也感觉隐隐有些说不过去,大概心里也是不愿意的吧?你知道我从来不是个勉强自己的人——这也是我能保护自己的唯一方式”。
江尽东愣了,“保护什么?”。
赵雅城深深地看了一眼他的茫然的眼,忽地笑了,“那怎么措辞就由你说了,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她指的是他怎么告诉她妈妈吧?他想,脑袋有些沉重。
没等到回答,她顿了顿,然后食指一扣桌子,起身离开。
而就在她即将踏出门外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一个有些自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声音,“那你觉得我像你吗?”。
她转过身来,目光定定地看着他。
她似乎是仔细思考了一下,也可能什么都没想地,还是拒绝了,“不了……”。
自从那次的谈话过后,他们就好几年没有再见过面了,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音讯。
而今天正是他们那一次后见的第一面。
他看到那只瘦削的手腕时,呼吸不由地一窒——因为他还能想起那年夏天,她搭在他肩膀上的白嫩手腕和丰腴笑容。
那个夏天,真的很难得……
他一眼也没敢看她了,只是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因为他一直知道,她的内心有一个遥远——而他不能打扰。
她像是个头脑不够用的人,做事只懂得一步一步来——就如同是某种强迫症、或者说是神经脆弱得必须按照某种特定步骤完成事情、脑筋转不过弯来的智者——她要达到某个她满意的世界、或者说只有到了某个阶段,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安排。
只可惜,她这辈子,应该是不可能到达的了。
短篇六
——我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正直--我也有我的小邪恶。
——每个人都有邪恶的本性。不过如果你的邪恶是那种能在体现人品的时候也发挥出来的话,那我不会说你正直——同理,你说我说你的勤奋也是如此——所以我说,你是个足够好的人了。
里昂切斯是个常年混迹于酒场、夜店和高级宴会的人。
他一向老少皆宜、雅俗通吃——当然指的是与人相处方面。不过对于男女关系上,这点他也丝毫不逊色就是了。
不同于波诺万娜那种做事方式实打实的人,他的生意全是在女人和酒桌上谈成的--你可以说他在玩乐,也可以说他是在工作……总之,这是他最自在的生活方式。
而波诺万娜则是那种兢兢业业、一辈子蜗居在办公桌里的人——可以付出、可以奉献,也可以常常加班——虽然以她工作的水准来说也可不必,但毫无疑问,她是个把工作和生活的界限划分得很清楚的人:上班的时候全力以赴,下班的时候,则一定是属于她自己的完美世界。
所以按照正常情况下,波诺万娜是绝不可能会和里昂切斯遇见的。
因为她既不可能去酒场,也不可能会去夜店,也更不可能会有去到什么高级宴会的机会——这倒不是说她没有机会,只不过对于她来说,那机会有也跟没有一样了。
但他们还是相遇了。
这也许能说,是他们的命运使然?
但或者也只是一个意外的巧合罢了!
波诺万娜是为了下周的休假更顺利些,想要提前把下周本可以推迟的最后一份交接工作做完,所以才只好在周五的傍晚联系了同事皮雅莫娜——其实她只要在下周一上班前把文件给自己就好。
因为这额外的打搅,她显得很不好意思。所以即使皮雅莫娜让她去宴会找她,从不怎么在晚上出门的她也还是去了。
堪堪到了指定的地方,站在门口,她打了个电话--麻烦皮雅莫娜把优盘拿出来一下给她,她就在门口等着。
皮雅莫娜对波诺万娜这个人向来都是很敬而远之的。
因为她觉得波诺万娜这人太无趣,又太有个性--她不想搭理,却也不会得罪。
一般情况下,她是会按照波诺万娜的做的——拿去门口给她——不过也才几步路而已--也因为她那种个性的人肯定不会进来,免得自己麻烦白费唇舌一趟。
只是她今天好不容易才正正好坐在了大名鼎鼎的里昂切斯身旁!(谁承想落座的时候,深恨没挤到弧形座位中间里去的自己,却在里面的人喊住里昂切斯的时候,居然看见他翩翩然一笑,竟坐到自己的身旁,侧着身子和里面的伙伴讲话了!)看着里昂切斯俊朗的侧颜,皮雅莫娜几乎都要窒息了!
她是绝不想把自己的位置让出来的。所以她推拒了波诺万娜的请求,让她进来找自己了。
“......你一进门就可以看到的,我坐在最中间的阶梯高台上……”,她如是说道。
波诺万娜的唇动了下,顿了顿,还是应了一声是,然后才挂掉了电话。
她是个虔诚的教徒。不过与其说是她信奉教,倒不如说是那教,更方便贴合了她的生活——绝迹于男女之间--所以这也才是虽然她不会为了教会奉献自己的全部,却又还是信奉它的原因。
她本也不会进这灯黄酒蜜的场所的。
不过因为她想要追求的那现世的短暂欢愉,她还是闭眼抬头往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一口长气,眼神平淡而又沉默地推门走了进去。
喧嚣和糜光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波诺万娜下意识地皱了下眉,然后舒展,随后眼皮往上一撩,向四周扫视了一眼。
幸而幸而,那一眼的瞬间,里昂切斯也因为身旁目光和身体不断胶着过来的女人,而湮息了和伙伴讲话的欲望,头侧向了门外的方向。
然后呢?
怎么?
他看见了什么?
啊,他看见了穿着深蓝色外套里包裹着红色毛衣的她,也看清了她那种极致中性沉稳的美--那种美是她不懂得利用,却也还能粗糙保护的、很宽的棱角。
随后他就看她用目光四周搜寻了一下,然后锁定了自己——眉目沉沉地朝自己走来。
虽然见过无数女人的投怀送抱,但这么让人热血沸腾的的感觉却不曾有过。因为他从没见过哪个女人有她那样深蕴且笃定的眼神......也或许可能是因为那她那毫无阻拦的纯净所致?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不能自已。
可能是刚刚那杯酒的缘故吧?他想。
呵!也不知道这女人要出什么招数?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她走了过来,竟然朝自己伸出了一只手——还没等自己的心从喉咙里蹦出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却是看向自己的身后,然后说了一句什么。
他的头堪堪地往后仰了一下,这才看到在自己头顶——那个看起来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女人的脸——原来她是来找她的!
那头顶上的女人不禁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他竟觉得那模样甚是丑陋。
不过幸好那女人旋即又看向了她,然后客套了一句,“你要不要一起?”。
那一刹那,他的心突然第一次有了强烈的知觉——他想要她留下来!无比渴望!
然而她却拒绝了——“抱歉!”。
她勾起嘴角,朝那女人微微笑了一下,略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了。
“看你们这傻样!没看到人家连跟你们坐一起都不愿意吗……还笑!”,背后传来一个戏谑的笑骂声。
那时间掐得很寸,波诺万娜听得清楚。
猛地转过身去的时候,她刚好看见里昂切斯慵懒地靠在沙发矮背上,一手擒着高脚杯,搭在矮背上的手把香蕉皮朝最里面的一个男子丢了去……目光却看向自己的光景。
这个时候就颇为尴尬了。
他的话很明显的指的是波诺万娜,不过却没有指名道姓——但如果她此时吭声的话,岂不是算自己认了那“恶名”下来?
可如果转头就走,那又不就是默认了那句对自己的恶劣“评价”了?
忍气吞声——这可不是波诺万娜的风格。
所以她决定反击。
只不过向来缺乏此类社交经验的她,还没能想出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法,只能暂时站在那里拼命地想,眉头都深深地皱了起来。
波诺万娜在烦心,里昂切斯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知为什么,这平常的激将把戏,今日他耍得却有点不太顺手。
他咳嗽了一下,抿了一口酒,以缓解情绪——却不料她却听成了威压——因为他的那声咳嗽,所有的人都看向了自己——仿佛她不留下的话,倒真成了看不起他们似的。
波诺万娜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要逆流了,她的手不由地攥紧——真想冲到他面前质问他一句,“你为什么污蔑我!”。
但她还没来得及这样做时——感谢天神的皮雅莫娜,她只说了一句,“她是教徒……”——就缓解了她的狼狈。
教徒神端,总是不屑与凡人为伍的。至于礼仪--一个神教,一个世俗--那根本无从谈起。
只不过那阵狼狈过去后,淡淡的尴尬就弥漫其中了。
尽管尽力忽视身旁异样的目光,但她还是觉得不适。
不过基于自己的名誉“清白”--其他人怎么认为的她不想知道,但皮雅莫娜是还是自己的同事,以后也会继续共事,所以她想向她解释一下——“抱歉,我今天坐太久了,腰痛所以……”。
只是很可惜,波诺万娜的话还没说完,胸前就被里昂切斯喷了一摊红酒渍——她简直要疯了!那上面应该有一半是他的口水吧?
而且即使她穿的不像其他人那么玲珑有致地凸显身材,但那湿水的宽松也勾勒出了一定的轮廓,并且随着她恼怒大喘气的起伏更加明显了……
她立马伸手裹紧了外套,大而平淡的眼睛瞬间燃起利光,射向他的面门。
里昂切斯也很无奈的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他的口似乎总是很渴,所以才一再抿了好几口红酒......不过怪也就怪在自己的思想太龌蹉了,才会听到她说什么“zuo到一天腰痛”的话,一口酒就忍不住喷了出来。
里昂切斯实在应该庆幸,庆幸她是个本就不会发火的人--不然她应该立马就原地爆炸了--她对于冲突的解决办法只有两个:一个是提前避免冲突的发生,第二个就是在冲突发生后的争吵之前躲避。
现在冲突已经发生了,所以她选择在起口角之前离开--他真是占便宜了!临走之前波诺万娜心里盘算了一句,没再说任何一句话了。
里昂切斯被她那个转身之前的眼神弄得心有戚戚的,慌不择口地问了一句,“你干什么......”——他们的事还没完吧?
她只好转过身来,面上带着笑容地咬牙切齿,“呵!我说,我今天办公室坐得太久了,腰很痛——所以我先回去了......告辞”。
里昂切斯看着她那小孩子气的模样笑了。既为她的单纯,又为自己的遐想无语。
却没料到因为这完全不符合他形象的举动,某个小心眼的人已经把他的名字记在了某个谁也看不见的黑色小本本上了。
顿了一下,她却又蓦地恢复过来了。
只是叹了口气,眉眼垂了下来地,她干巴巴地憋出一句--“那告辞了”。
然后她旋即转身离去--毫不留恋地,就像是无数次,她又从他的世界离开那般痛快。
短篇七
那天的天气实在炎热。
我离开家,爬上月华山的时候,还没想过这海拔如此高的地方竟会如此的热,热得简直让人想热泪盈眶!
好多人都中暑了,幸而我还保持理智。只是如果不是通过后续的新闻确认了事实,我甚至以为那在我眼前蒸腾着、热浪翻滚的一切,会是我的错觉......不过那也没好到哪里去就是了,因为现在的我依旧不想选择相信。
那天很多人都没有爬到峰顶。因为天气实在太热了,简直想让人融化在自己的骨血里一般。浑身闷热的缺氧中,充斥着窒息的压抑。
路上拖家带口的人居多,独自上山的甚少。年力壮的不得不依从家里体力弱的人的意愿、连忙补充体力,趁早下山去;有些还能爬的,却因一个人难以承受这劳累、孤独的双重压力,也早早下山了;而也有贪了风景休息的,漫漫爬到最后,实在是天色将晚,无法继续,只好打道回府......
呵!所以说,算起来也还是我孑然一身、不怕孤独、且一心只想向上攀登出了心中某股“恶气”的人,最后登到了顶峰。真是莫名有些好笑。
高空上呼啸的风吹向我的脸庞,很快地带走了身上的汗水,只留下了浑身凉爽和肌肉上的疲惫。
我一向是个没所谓的,到了哪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我人生中难得学会的宝贵经验。所以那时的我只是很负责任的在闲看风光,消耗我这生命中本该不知道在哪浪费也还是要消逝的时间。
山顶其实还挺宽阔,我到处走了走。看着远处玉色团子一样的雪山,腹中涌起一股强烈的饥饿。
不远处的凉亭倒是有人售卖东西,明码标价的居高。不过我却是不能多花钱的,在找到下一个工作前.......紧了紧口袋,我还是端起胸前的相机走到了旁边。
夕阳的光景是很好的,尤其是在相邻对面山石陡峭的悬崖上还有对新人的映照下,更是显得有种血色的浪漫。
呵!多么漂亮的婚礼啊!无边的山色都像是在为他们喝彩呢!
隐约间,天地间的风光似乎都在颤动,夕阳的残影在他们身后灿烂地摇摆,映衬着他们的面庞也闪闪烁烁--啊,原来是我眼眶里的泪珠在晃动啊,我就说怎么会这样子奇怪......大概也不过是我羡慕、却不敢渴求的原因所致。
不过那样的景色太美了。我连忙手擦了下眼角,举起相机,留下这一刻的影像。
光影的圆形血色在两人执手的中间,浸染出极致的温柔缠绻和震撼。就像是暗夜的夜晚,干枯而又血红的树枝之上,整片湛蓝的星空都是它延伸的枝桠。
瞬间抓取了这张照片后,我立刻捧着它查看了--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却被它所传递而来的满溢感给摄住了心魂。我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抓住、或者说是触动了我,无端的我就是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为了避免那一滴脆弱的泪水顺势而落,我抬起头来,想再看一眼他们--却是什么也没看见,只剩一片光辉。
我愣住了。因为这的确很奇怪--可惜当时的我太迟钝了没有反应过来--我皱了下眉,很是疑惑:毕竟那片光秃秃的悬崖很是宽阔的,再怎么走也不可能这么快的,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山对面的悬崖地势较低,空荡的岩石还有些视线无法触及的地方,我急忙奔过去,想抓住他们的身影--却仍是空空如也。
一种不安的情绪突然笼罩,有种心跳加速的眩晕感。我蓦地有些喘不过气,只好一手捂住眼睛,一手撑在地上,以免晕倒。
冷风再一次吹来,我的身上起满了疙瘩。最终只能是归结于自己太累的缘故。
带着满身疲惫回到民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我随便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不过睡之前也没忘了把最宝贝的相机抱在怀里睡(说起来难以启齿,这是我从小养成的癖好,最夸张的时候还抱过一盆仙人掌)--不过现在还有一个宝贝之处就是那张相片了。
从来没有一整天都在爬山经历的我连神经都捋不直了,睡觉也不安稳。恍恍惚惚睡去之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就要找到他们!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完全是没预料到的过度拉伸肌肉而带来的全身酸痛,我几乎是爬着出去洗漱的。
走过堂屋的时候,就看见民宿老板坐在那里看早间新闻,边呼噜着稀饭,瞥到我时还招呼了一声,“来一碗嘎?莫得事的地,莫嫌弃噶”。
我摇头拒绝了。
其实我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再和人有任何牵扯。这次出来也是,我想大概连我自己心里也清楚,我最后的结局不过就是客死他乡,只不过是我还无法面对,还苟延残喘着罢了。
我走到哪儿向来是随心的,只不过这次却有了个目的--我要找到那对情侣,把昨天拍到的相片送给他们再走--至少,这也是我对这世界美好的最后一次善意了。
民宿老板见我拒绝,似不在意,仍是看着电视,只不过呼噜得更快了。他的脚边还放着一根锄头,大概是着急要赶快上田吧!毕竟这天气热的,太阳一照过来就跟打仗似的,任谁也受不了。
再看了一眼民宿老板眼睛直直看着电视,手却还能准确夹到小菜的手法,我不禁又惊又叹--不过也仅限于此了,然后就打算回去收拾下东西,出门去对面的集市找找。
但就是多瞟了那么一眼,我看到了早间新闻上,那赫然播印的字体:“昨日,月华山西面的映水涯下发现两具尸体。死者一男一女。分别身着西装、婚纱......”。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都要怀疑我是不会认字的。因为那电视屏幕上蓝底白色的字体看上去像是飞舞的雪花利剑一样,朝我的眼睛刺来。我的大脑再三组合了一遍又一遍那所有字的意思,小心翼翼,就像怕剪错线就会爆炸的炸弹一样,怕领会错了意思地反复确认。
但就是,无论如何理解,都会是那个意思了--这也是我异常难以接受的一点--一个人的生死,怎么就能用这么几个字的组合让人悉知呢?就好像......是这几个字才定了他们的生死似的。
我有些呼吸不过来,大概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们,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们的感同身受......尤其是当我知晓了他们的爱情以后。
顾芝涯--也就是那位穿着婚纱躺在血泊中的女人,原名顾之芽。似乎因为出身农村、营养不良所致,一向很是瘦小。甚至还有个绰号,叫作菜芽儿。
她和她的丈夫--那位躺在她身旁、亲切握着她手的男人陆涧西,是同一高中的同届学生。成绩优异,不分彼此。
不过他们的相知却不是传统的因为第一名和第二名的“相爱相杀”而结识的。他会认识她,只不过是因为一次被迫的志愿活动而已。
那天的他站在车站进站的门口,百无聊赖。
只不过不经意地往旁边看了一眼,就刚好看见她朝厕所的方向去,走到感应扶梯的位置时、被扶梯里“各位乘客,欢迎……”的声音吓到的好笑模样——她的身形都下意识地往另一边侧去,简直像一只弓形的虾!
他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情也莫名的变好了些。
原本事情的交集就该如此结束的--如果真是那样,或许他们不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
但是还是没有办法了。因为就在他打算溜走的那一瞬间,他又下意识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只是想看着她傻傻站在那里的样子--或许他骨子里天生就不是个乖觉的人,对于常伦尤为嘲讽才会如此,矛盾不已。
不过就是他抬头看了那一眼,看着她帮那老妇人吃力搬着东西的模样,他决定还是按照一贯好人的形象去帮一下她--也不免他曾经顶了传统的好好学生的形象招摇于市过。
那个老妇人坐的是单线最后一程的上车站,目的地是极远的湘西。
偏偏她又因为不懂得看车票的位置,所以好容易将行李搬上车厢的两人只好驮着那行李,帮她找好位置--然而最精彩的莫过于是这个失误了:因为列车的停站时间短,等他们好不容易安顿好她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处境没有着落了!列车开始行驶了!
在晃晃悠悠的摇晃中,他们看的是对方同样惊讶且明亮的眼......
不提找列车长、顺便还帮那老夫人下车最后一程的种种。在陆涧西日记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当初青涩年华的纯美时光--寒风之下,顾之芽忍不住埋怨他考试老是第一名,却连这个停站的时间都不懂得--毕竟她没坐过,当然不懂......
而那时陆涧西的想法竟然却是惊觉她原来是这般看自己的,所以起了心意,倒真的努力考好,每次都与她在成绩排名上“相爱相杀”,然后看着她犹如困兽般的质朴,心悸动不已--毕竟寒门出身的她,最在乎的莫过于此。
只可惜后来他们的人生轨迹,因为起点不同,加入了的动力不同--或者说以他们当时的稚龄,他们也没有那个力量去改变生活的漩涡,所以他也再不能瞧见她在自己眼底哭泣的模样--因为她结婚了。
顾之芽结婚了。她碰上了一个陆涧西都不知的、难以想象的男人--商兰野。
那个男人把她家的狗砸死了,还威胁会伤害她的家人、却还是能引得全家人都欢喜他,怨怼起顾之芽了--不过即使后来的陆涧西可以抵抗那种邪恶,但那也只能是他成长以后的事了。
顾之芽曾经很不明白为什么商兰野会“钟情”于自己,但她只知道的是,她是没办法让她的那个家族搬离那个世世代代生存的地方的......其实或许她还该感激那个男人虽然对她极其恶劣,但对她的家人还真是没话说的。
不过即使那样,她也还是不得不忍受那样屈辱的生活。
商兰野婚后的第一次羞辱,是在高速路的车上。
他说他想小解,那时候的顾之芽刚从休息站的厕所回来,闻言指了下位置--“在那里......”,他却直接打断了她,“我不想动”,然后看向了她的唇......她就只好低下头去。
顾之芽想,或许就是他这种令她由内至外胆寒的恐惧--毕竟她那时候什么都没见过、甚至是曾连火车也没坐过地无知,所以才会在怀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即使他态度好了很多,也还是无法安心地活着,最后如他的母亲说的一般,生了个死玩意儿。
她曾不止一次埋怨过老天,为什么会让她一人承受着战战兢兢的痛苦生活,甚至觉得是被恶人诅咒的原因......不过后来,她还是知道了原因的--他为什么会那样对自己。
那是一次本来该还算好的旅游。托他的福,她的妈妈和妹妹过得不再辛苦,甚至还有闲情偷看他人。
这种所有人都过得好、却只有自己过得不好的感觉实在太令人郁闷了,所以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那个空少就看了过来,并且在接下来的行程中也是如此。
或许该怪罪那张反馈单--即使有可能它也是那个空少要发的,因为后来那个空少打了她的电话,还发了消息--加上妹妹的调侃,那样凑巧的行径--以至于他以为她是出轨了,所以那次把她弄得差点死了。
或许就是她这种“目空一切”的态度最能引起征服心理了吧!她只记得那次的他说了一句--要怪就怪你眼里没我!你那么理所当然地看不见我,所以我才要让你看到。怎样?我厉不厉害,你现在就在我的身下,全身里都是我......后来她就再也没听清地晕了过去,而现在的眼里只有尘埃。
那次之后,其实她终于忍不住咒骂他了一句,说他像条狗,是个自私的人。
他却只是抚着她的脸,说:“你该感谢你读了好学校,才遇上了我--大学的时候社会分级的基础,起码你没落在底层,后来也凭借努力出现在了我面前--不然你若是随便一个打工的人,醉酒在外的时候,能进你房间的,可就不只我一个了。你说我像狗,你被我cao的时候难道不像一只母狗吗?”。
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人,顾之芽很是惧怕。
即使他后来知道冤枉了她,进行了补救,她也还是不能接受,整个人无处不散发着生命的衰败之相、却又要假装绽放--因为他实在挑剔。
但她真的累了。她真的太累了。最终是在父母的离开、其他兄弟的安顿好后,她下定决心要离开他的。
她被打得鼻青脸肿也还是逃开,甚至不惜进监狱待着,虽然很快地又被他捞了出来......
但幸运的是,也许是她的早逝之相打动了他,他问她了一句,“你真的要离开?”。
顾之芽没有说话。
他却是知道了她的意思。
“你要离开也可以,不和别人在一起就行。否则......”,他嗤笑了一声,“我也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顾之芽脱离了苦海。也以为自己的这辈子就这样了--但她没想到她又遇到了陆涧西--那个曾经在她平凡时光里悸动过、后来因为黑暗又遗忘的男人。
对于时隔多年未见的他的猛烈追求,她只是躲避,也尝试拒绝。
他却说了:那只是无意义的性事,无关与爱......更何况,该痛苦的人不应该是你,而是那个人。
或许就是这句话,让她得以有勇气“违抗”商兰野最后的忠告,也有毅力去面对陆涧西母亲的刁难--即使她说话真的很难听,也决定要为自己活一回了。
陆涧西的母亲骂顾之芽是个biao子、劳改犯,勾引他家最是出息的儿子,甚至其他种种,她也默默忍受,并且也不准陆涧西忤逆。
而陆涧西只不过忍不住维护了一次,她就问了,她是处女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她笑了,“不是那就是biao子......”。
严格说起来,他们真的是承受了很多压力才在一起的。
不仅没办法拥有一个有人祝福的婚礼,甚至她也怕商兰野知道地改了名字:顾芝涯--按陆涧西所说的--我想纪念你这一生芝兰秀雅的生涯。
因为或许那样的话,她顾之芽就可以算是自己又重生了一次吧?也不算违背商兰野的诫言了。
不过大概,顾芝涯是个没福的人罢了。
她一生的欢愉除了儿时从母亲那里偷欢过以外,最顺遂的时光莫过于为陆涧西生下两个孩子之后了--即使那也很是短暂。
她生下的那两个孩子,难得地让陆涧西的母亲承认了他们的婚姻。也是直到那时,她们的关系才好了一点。因为她居然会为了顾芝涯阿弥陀佛,说是幸亏没有难产--毕竟,母亲对于孩子来说,总是很重要的。
不过那也仅限于此了。
因为后来的商兰野来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擅长令人难堪。
看着呆住的她和两个壮壮的孩子,他笑了,然后当众说了出来:“你得感谢当时我把整只手都伸进你那里去弄,不然这么大的两个家伙,你大概会难产......”。
一瞬间,她简直羞愤欲死,也有麻木和恐惧的情绪在里头,但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也或许从那一句话后,她就死了,即使是作为新的顾芝涯重生的人生也死了,再也没有办法了。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说话、看她的腹部......即使是和陆涧西一起去别的地方生活,也还是没有办法忍受了--因为商兰野还是会继续说,继续这样做。
她知道商兰野在逼她,逼她和陆涧西分开。
当然她也如他所愿了,只是陆涧西却不肯放手了。
无论她怎么说,怎么用最大的恶意揣度,他也还是在她的身边--所以她没办法了,她的孩子们也没办法了。
她没办法,只好求他要一个新的婚礼,要一个没有别人,只有天地祝福的婚礼。而陆涧西也答应了。
那天的他们各自穿好了婚纱,走上了空无一人的映水涯。
在风和天地下,他们完成了对婚姻的宣誓和灵魂的确认,然后就在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她却一步一步倒退着往后挪去。
如果不是他正好转身的话,或许他不会被她那因消瘦而显得格外大的眼中蕴含的内敛却深沉的悲伤刺痛(那一刹,他的灵魂受到了冲击--或者说即使他没转身,最终知道了事实的话,也会受到冲击,但却不像现在这般巨大),也或许不会笑着说了一句“不是说好了,你到哪我就到哪的”地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呵!终究是没办法的事。
像是许久没见的爱意突然喷涌了出来,我看见陆涧西的日记里全是对她的怜惜--即使我听很多人都说是她高攀他、而他也不过是对她可怜才会这样--很多“事实”大相径庭,但我决定还是相信他的日记。
从他们的房间出来的时候,他的母亲泪眼婆娑地问我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事实上当时逆光的我除了人影以外什么也没看清,但我还是勉力说了一些安慰的话。
当然,最后鬼使神差地,我说了句也许他们希望能用那张婚纱照作遗照的话,但看着他们的悲伤,我又觉得自己的话很不应景,所以我还是缄默了。
作为我无意中拍下的那张照片的交换,我向陆涧西的母亲索要了一张他们之前的明信片--作为留念。
说实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这样做,但或许是我觉得,对于这样的爱情,我需要保留一点敬畏才是。
他们合葬的那天,我也去了。
果真,他们用的是那张夕阳下两人执手的相片作为他们墓碑上的遗照。
我没那么多眼泪可流了。只是陡然从他们身上,看到自己的前途光明了--人生莫过一死,实在没必要如此心惊胆战的了。像是找到解决难题的方法,即使我还没有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无端的,我就是放松了。
站在冰冷的松林之下,也像是某种领悟得来的禅意,墓地里我以前很怕的鬼魅,现在并不是不怕,但是不会觉得那么可怕了。
我的手中攥着那张明信片,泪痕还是覆盖在了那个明显黄褐色的名字上--或许她一点都不喜欢她人生中这两个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吧!毕竟那代表着她不想要的生活种种。
我也不喜欢它们,但我却无法为她寻个好的名字。因为我就连自己的名字也不喜欢,却也无法做些什么。
或许,直到某天我惨烈的死去,才会有人--但按照正常情况下,估计我会死的更平庸些--或许会有额外的几个人会来参加我的葬礼,他们会赞美我的某些品德,至于曾经的那些的淡漠、不愉快,和我即将要去做的反骨无容、会受尽指责的事,也都随着我的消失烟消云散了。
没有人需要为此感到愧疚,就连我也是。
我把关机了六十多天的手机开机了,回拨了一个号码。
里面传来的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没钱了吧?你好好和爸承认错误,他就会给你打钱了......”。
听着这话,本该瑟缩的的我,不知为什么,心里顿时生出一股勇气。
“我没错!为什么都要我承认错误?我只是喜欢上一个和我一样的人而已啊......”
短篇八
宗律原第一次知道岑泽明,是因为一本诗集的缘故。
那天的他,正不耐听那主席台上千篇一律的讲座,很是百无聊赖。
无意中一撇头的时候,就看到隔着一条走道的岑泽明斜倚在座位上,小巧的唇随浅浅的呼吸一张一合,伴着胸膛的起伏,甚是有些可爱。
他于是多看了几眼。才打算调转开视线时,却发现那睡着男孩脚下掉落的书本——扉页上写着:
诗之岛
李飒
我从春风里来
又从夏花里去
徒留残秋半水
流逝严冬寒情
伴就长诗之旅
宗律原本看着那秀气爽朗的名字,还以为那是那个男孩的名字呢!
所以他在校群活动的时候,看着那个男孩孤独地走在林荫道下的时候,不禁就喊了他一声——“李飒!”。
那男孩转过头了——宗律原一下子就看清他的脸——目光生疏冷清,且在看到自己的脸时,皱起了疑惑的眉眼,
“我不叫李飒”,男孩说。
然而还不等他想好该怎么反应时,那男孩就微微欠了欠身,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果真人不可貌相!——宗律原在他转头的那一瞬间心想——他怎么就能用那种稚嫩的面孔,做出这么违和冷面的事呢?
他想不明白,但也没打算碰软钉子了,所以没再理会……只是,从那以后的目光,在有他在的地方,他却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了。
诗之岛啊,诗之岛呵!
宗律原是后来才知道他为什么不叫李飒的——因为他已经把那个人当做别人了——那个曾经是母亲为了嫁给荣华富贵的而生出来的孩子……而他也厌恶他。
他母亲也的确嫁给了富贵,但却没嫁给荣华——因为那个男人的妻子也生了一个男孩,所以他只能沾了那个男人的姓氏,却不能在那人眼中占有一席之地……
就像他作为李飒的存在已有二十有一,做为岑泽明的人生才却一载的般,苍白无力。
何其短哉,又何其不幸?
人的一生,又怎么能抹煞前事地存活呢?最多也不过是把自己困在一座孤岛,自己骗自己,假装活成别人罢了!
短篇九
陆就,“你究竟要无视我到什么时候?你走的时候从没跟我打过招呼......”。
孚惠心皱眉,“你比我年轻,为什么我走的时候要跟你打招呼?年长于我的甚至有时也没能得到我这样的礼遇——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想法、或者说是你对我的看法--反过来说,你不也是一样,现在跟我或别人说话做事不也没考虑别人对你的看法,和造成的困扰吗?所以你可不能责怪我”。
她笑了一下,露出光洁的牙齿,“这可没有道理”。
话音一落,她收敛了笑容,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打算离开。
陆就没想到竟会是这理由,无话可说。
于是孚惠心施施然离去。
只不过却没想到,在驱车从地下车库开出的时候,孚惠心竟又会被他拦下。
“你到底有什么问题啊!”,孚惠心摔上车门,下车朝他走去,神情十分怒火,“没事别跟我说话!”。
几次三番了,都是这样,没事老拦着她说话,刚刚也是,开完探讨会后,在那么多人面前和她搭话。
索性她一向说话如此,而且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她虽不客气,但说话却很有分寸,并没什么问题的话,也就算了。
可私底下,孚惠心真心懒得和他打嘴仗,而且厌烦他浪费自己时间而已,所以想要狠狠地甩开他--毕竟他对她来说,无论是朋友还是其他,都不是她想接受的。
“为什么?”。
“因为我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孚惠心总算控制住了自己的满腔怒火,平静了一句。
“可是当初是你说的,你有很多话想和我探讨的呀!”,陆就不无无辜地如此说。
被捏住话柄的孚惠心只能用手掩了一下双目,深恨自己当时的妥协--是的,妥协。
当初如果不是因为她被唯一的好朋友“威胁”的话,她和陆就的人生轨迹根本就不会重叠。
陆就是难得唯一幸存的“阮城四少”之一。
基于其他三少不是吸毒、违法,抑或是卷入事端的斑斑劣迹来看,陆就算是洁身自好的“纨绔子弟”里的楷模典范了。
不过在孚惠心的眼里,他还是太过“劣迹斑斑”——至少他太过自傲!跟以前的她一样,显得无知又可悲——不过那只要不知道的话,也就没什么所谓痛苦难过的。
孚惠心看着如此那样的人,总希望他们能够永远不要意识到这一点。不过可惜的是,那永远没有办法。
陆就依旧只选了一名记者的采访结束后,正要转下去楼下驱车回家。
不想却在转角处看见寒酸衣服的孚惠心。
她说,“我已经都穿了我最好的衣服了……我都说了我现在这种
孚惠心皱着眉头,几乎想把手机扔掉。
但她没有。
仍只是静静地听写电话那头的声音,脸色肃穆。
“什么?你说他会觉得我穿的丑衣服、并且认为我不尊重他才拒绝我的?”,孚惠心挑起一边的眉毛,不可置信道。
“什么?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人!”,孚惠心有些茫然了,“我哪里有……”。
孚惠心的话被打断了。
因为她在“争吵”之余突然发现了地上的阴影,一抬眸看去,才发现转角处的那个她被拜托了好几次要采访的人——正看着她。
孚惠心按掉了电话,朝他走去。
她想再做最后一次努力——为了不想有在回去之后更大的麻烦。
“你好……我有很多话想和你探讨,不知你是否有时间……”,孚惠心说着,自己停了下来,因为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了——这话说的。
没想到陆就却是顷刻间答应了她。
孚惠心如释重负。
如约的采访完成以后,不成想陆就却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要变成这样?”。
孚惠心一愣,瞬间想通了关节。
她还以为他是因为看自己正直可怜才会答应的,却原来,还是以为自己以前的身份……
是的,陆就理应当认得孚惠心的。
因为孚惠心多年前是时尚这一方面翘楚,她自己也是,穿的衣服,紫红蓝绿,样样皆是珍品,贵不可言。
而且她也是个不可多得时尚品收藏家,经她手的物品,每件都是、也都会成为化腐朽为神奇的存在——简而言之,那也是她作为一个工作者最辉煌的那几年。
之后的她默默无闻,因为不知为何,她只穿着粗布麻衣,在一场发布会上说她要去当一名伟大的志愿工作者后,就彻底消失在公众的眼界当中了。
所有人都当这是个笑话!
她以前洁身自好、高不可攀到连他们这些有素质,风度翩翩的人,都看不上,又怎么会“自甘堕落”地去给那些愚不可及的人做事情呢——即使后来证明她真的那样从他们的这个世界消失了,他们也不相信,她会真的去做那些事情。
而对于陆就的问话,孚惠心只说了句,“你是觉得穿这样衣服的人没有这样的本事采访你,所以才这样问的吗?”。
陆就想回答是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眼,他就是说不出口。
孚惠心叹了一口气,“你别……再这样了。我生来就无法正常应对、或者说是个被变成无法应对社交生活的人——以前的我广开宴会,在所有人面前侃侃而谈都是骗人的——我是很虚伪,只不过现在想要真实而已”。
“为什么?”,陆就不觉得他问出了个蠢问题,只是不明就意。
“我今年二十有七,却在闹市中孤独地度过了约十五年的生活,余生也是大概如此——但我还没明白我来这世界上的意义,所以还要活着。只有远离他人我的寿命才能延长,所以虽然我也打算好了它该在某个时间点终极的打算——因为没什么意思,但我是说真的,我也无能为力,我就是提不起兴趣再做那些事。即使你要我假装我也懒得,事情就是这样,我是可以继续主持宴会,也可以跟你们侃侃而谈那些远离生活本质的事情……但我怕我说到一半,就会不由自主地住口了,然后落荒而逃……”。
孚惠心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似乎还有话可以继续说,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还要说时,喉咙好像被什么卡住了,她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神情也不由自主地悲伤起来。
仿佛控制不住的,她眼神闪躲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个难以察觉的羞耻表情,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身返回了车上,驱车离开。
短篇十
我最喜欢你穿这么宽松的衣服。因为爬床的时候,我可以从你的衣服下摆钻进去,然后再从你的领口出来,穿过你的胸膛——即使我永远不会在你的心中,但至少有那瞬间就够了--能让我听到你的喘息。
--苏政宇。
“看见了这个人了没有,帅不帅?当然你们、包括我也都是不可能长成这样了,但是只要认真生活,在某个人眼中、在我们自己的眼里,我们每个人也都会是这个模样的......”。
这是苏政宇第一次见岑海生时,“她”在台上作为前辈给新生说的话。
那时候的“她”长发飘飘,即使每次出来都妥帖地束在了脑后,气质温和,说是慵懒至极却也劲色异常,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舒服、干净。
苏政宇一向是个四通八达的人,竟也没想过要去打听一下,等在岑海生讲话退场出去的当口,就跟“她”告白了。
苏政宇是特地挑在没人的路口的,莫名有些结结巴巴地说完后,他悄悄地借着路灯的灯色偷看“她”脸上的神色,等着“她”的回答。
他估摸着“她”这样温和的人,铁定是很多人喜欢的,告白听得多了,肯定也练就了一番拒绝人的本领--但他打定主意,只要不是她已经有了男朋友的这个理由的话,那他有信心能够拿下“她”。
孰料苏政宇想了无数个借口的应对方法,却没想到对面的岑海生白皙的脸上,梨涡微显地抿唇一笑,有些觉得好笑了,“对不起,我是你学长......”。
苏政宇愣住了,在橘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呆傻。
岑海生看上去是个内敛的人,即使觉得好笑,却也没让苏政宇没面子,他忍不住笑,又觉得不妥,用手掩了唇,只是眉目星燃,轻轻的笑声荡了开来,在路灯照不到的夜色里,顺着风声送了出去。
清脆悦耳。
苏政宇则待在原地,身子僵硬了很久。
事实上当岑海生说出那句话后,苏政宇反应过来道歉后,他就面红耳赤地想夺身而逃了。
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仍站在原地不动--明知道什么都不可能,去还是站在那里,好像在期待什么他也不知道的东西似的。
岑海生跟他说了些什么,只不过苏政宇的眼中只有那两瓣红色润泽的唇瓣上下碰动的样子,根本什么都没听到。
最终他们相对无言。
毕竟初次相见,岑海生自觉不该闹得那么难看,所以还是好声好气地说着,不过苏政宇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
岑海生于是决定饶过他离去。
而就在他打算那么做的前一秒,可能是觉得太沉默了些的苏政宇不禁问了句,“那你怎么留那么长的头发?你又不是搞艺术的......”。
苏政宇的疑问被岑海生陡然迸出的利光给刺激地顿住了,讷讷无言。
而岑海生也终于不耐烦了似的,冷冽着拂袖离去。
后来,苏政宇才知道岑海生那时因为家里的传统--长辈过世百日不得剃发,岑家不幸,接连两位长辈都去了,偏生他头发又长得快,所以才会有那一头长发飘飘。
而据说那去世的长辈中的一位又是他最亲近的,是以他最讨厌别人问他为什么会留这长发,一向温和的脸也才会突然变了脸色。
苏政宇知晓后,顿觉得内心有愧,便要去找他道歉。
可没成想岑海生的反应却令他不知所措。
按道理说,就算他再生自己的气,自己去找他道歉,也应该会是冷面以待,又或者是以他一向温和的面孔对待--听说岑海生可是都能和私底下骂他的人畅谈两个多小时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也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因为岑海生竟然无视自己!
他任自己在他背后叫了那么多声,在所有人都看着的情况下,居然还是掉头走了!
这下可太尴尬了。
苏政宇不知为什么,心里默默滋生出一种名为不甘心的感觉来,即使他知道岑海生绝不是和自己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但他还是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遭到如此厌弃,所以内心蠢蠢欲动地,寻着机会就像弄明白为什么。
不过很可惜的是,苏政宇总是没办法和躲着他的岑海生见上一面。
终于一次考试的时候,苏政宇逮着机会,举手问帮助监考的岑海生。
“学长,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跟考试有关的问题不能问我”,岑海生冷漠冰冰的。
“跟考试无关......”。
“那跟考试无关的东西,干嘛在考试的时候来问?”。
这一犀利的对话成功地让考场里的所有人侧目。
许是觉得这样也有些不妥,岑海生皱了皱眉,末了添了一句。
“你要是有什么学术上的问题可以去实验室里”。
苏政宇期盼的目光顿时射向他,然后接着就听到了一句--“导师在那里”。
岑海生说完,不再纠结于此,只是低头,继续巡视教室。
好容易等到考试完了,苏政宇又跟在岑海生的后面,想要和他谈清楚那次失误。
岑海生抱着试卷进了办公室,苏政宇等在外面。
不过过了好久,岑海生也还是没有出来,苏政宇几乎以为他又像以前那样,不知道从哪里消失了。
正要颓丧离开的时候,不知突然从哪生出的勇气,令早已打算放弃的苏政宇突然闯进去老师的办公室里。
门打开得突然,一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苏政宇默了一瞬,然后十足的惶恐且诚恳,“对不起老师”。
他一边说着,一边哈腰走向正在一边改试卷的岑海生走去,“我找学长有些急事”。
他如是解释道,那手就伸了出去,拉起岑海生的一直手腕就往外走。
岑海生简直惊呆了。
而当他反应过来后,自觉也不能在众人前怎样,只得乖乖地被拉着、跟着苏政宇出去了。
岑海生被苏政宇拉着,刚到拐角处,他就狠狠地甩开了苏政宇的手。
一言不发地转身要走。
“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对我啊?”,苏政宇不怕大声地喊了出来,“我做错了什么?”。
毕竟他是真的很不解,他又不是喝醉酒了把他给怎样了,只是告了个白而已,要说冒犯的话,那也不至于记仇如此深吧?
岑海生被他的高音量吓到了,急步走了回来,低声呵斥了一句,“你小声点!”。
苏政宇见状果然“低声下气”,“那你告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躲着我......”。
令人出乎意料的是,岑海生默了半晌,似乎有满腔的话,却只说了一句,“你没有做错--是我做错了......你回去吧!以后我不会再躲着你了”。
“但是为什么啊?”。
“你就这样做就是了——我是你学长,也比你年长,有义务教导你……听我的总不会错的”,岑海生眉目只是低垂,并不想再说什么。
苏政宇还想再问,他一句“你要是不要的话,那我们以后也还是别讲话的好”就令他妥协了。
苏政宇被那言必行行必果的目光逼迫,欲言又止地三回头离去,直到转角无法回头了,这才疾步离去。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就是这么个“胁迫”他的人,在他看不见他的时候,他却用贪婪的目光,看他在楼下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觉得冒犯吗?诚然,他的确觉得冒犯。
但更令他无法忍受的,是他竟然也动了那样心思的羞耻--那本来就是一个误会,但他却不能让它演变成一个错误。
他的人生已经这样错了,总不能一错再错。
短篇十一
宋世楠娶的是他恩师韩熙臣的女儿,韩玉。韩玉在生下宋之兰后死去了。
宋世楠后来娶了棠华,生下女儿宋之音。
棠华从前生活贫苦,生下宋之音后,完全把她当作贵女宠爱。
宋世楠很喜欢棠华,所以更喜欢宋之音。在去世前,他甚至用了自己最后一份力量,给宋之音和权贵韩君子定了婚约。
但宋之兰却在棠华看不见的时候,推波助澜地使纯洁如白纸的宋之音,被如同当初她们的父亲一样伺机上位的许友诏给弄得怀孕了。
许友诏毫无疑问是个投机者,四处撒网。考虑过后,他搭上了张矜润家的快车,到泰国做了一名外交官。
宋之兰成功的让宋之音对她助自己远行无比感激,并且心甘情愿地追随着许友诏的步伐到了泰国。
许友诏自然是心中得意,一边对张家隐瞒,一边却利用宋之音--让她嫁给一直不肯配合自己的庄园头子,达到了自己外交的目的。
宋之音是先生下许恩彦的,然后生下许恩庆的。
庄主经常带许恩庆巡视庄园--因为很明显,许恩彦并不是他的孩子--不过他也绝没想到,许恩庆竟然也不是他的孩子。
只是后来宋之音和许友诏的事情暴露,张矜润带着两个孩子:许恩旭、许恩夏回去了,然后许友诏也回去了。
宋之音也想回去,只不过却被已经当权的韩君子拒绝入境。
韩君子娶刘桐龄的时候,庄主死了。
她们被庄园里的其他人赶了出来,但毫无疑问的是,许恩庆是嫌弃宋之音的--因为如果不是她为了追求什么真爱,她们、或者说她,根本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她们三人住在乡下,无法阻止的是,宋之音和许恩彦却被调戏。
许恩彦去镇上的学校读书,许恩庆去车站等她,却没等到,直到很久后,她才出现。
许恩彦被强迫了,偏偏许恩庆还上去问,被打了一巴掌,跑出去的时候被车撞了,医院里,眼睛坏了。
宋之音写信回去要钱,却被掌权的宋之兰嘲笑,最后宋之音是去借钱的。
许恩庆的药费要先交才能上学,医院里,却始终没有等到人来接她--她甚至以为,宋之音这个女人、她的妈妈,不要她了。
宋之音的确是打算不要她了的,可是和许恩彦走到一半,还是回来带走她了。
她们偷渡进中国的山区,宋之音还用自认为消毒的方式,蘸水擦拭许恩庆的眼睛,饥肠辘辘,她让她们等着,暂时离开了一下。
然后从街角走来一个男人,把她们都领回家,宋之音肚子空空地地跟着男人进了房间,她们这才算安定下来。
那个曾是刑犯的男人,拖着宋之音的头发,抢走了她的项链,宋之音也拿着刀,想阻止那男人侵犯许恩彦,但却被他抢了,用刀背砍了过来。
许恩庆冲了上去,也被狠狠地踢走,最后许恩彦跑去挡住,却被抓着手臂带进房间......
宋之音在牛栏哭泣,终于打算好了逃跑,却被抓了回来。
宋之音还被迫失身给村落里的众多男人,因为那男人拿许恩庆来威胁--而她也只能保全这一个完好了。
许恩庆终于去上学了,只不过却是被戳脑袋、扔进厕所、打架的那种。不过无一例外最后那个男人回去也都会打她一顿。
许恩庆以前也会哭,但后来就不哭了,以后也不会,因为她杀了他。
她杀了他,跑到山顶上躲着,她怕在黑暗中死去,她怕没来得及说对不起,却还是没办法,因为她进了劳教所。
等许恩彦从劳教所出来的时候,宋之音当了某个姓纪的人的情人,为除了许友诏以外的另一个男人生了个儿子。
许恩彦交了一个警察的男友,但她们还是在一起,许恩庆自己一派的活着。
但运气也始终没有眷顾她们。
许恩彦怀孕的时候,那个警察被车撞死了,她去流了孩子。
许恩庆没有系统的上过学,不过得益于大庄园主席爸爸的努力,她从小就具备了一个有学识涵养的人该有的气度,即使她有很致命的性格缺陷,也不能否认她的超然。
有些人并不是生就平凡或者高尚,皆是宿命吧。
虽然许恩庆并不赞成宋之音的很多做法,但在打击报复这种恶劣根性上,许恩庆并不比任何人差。
许恩庆喜欢听那种旋律优美的音乐,就像童年时候庄园里的那样,许恩庆已经忘记了大庄园主的面庞,但美妙的音乐却可以带回那种熟悉的感觉,庄主的品味并不差,而许恩庆刚好很聪明。
许恩庆在国际学院遇上了许恩夏,她让校长之子金贤太追求她,许恩庆冷眼看着金贤太和她穿一样的裙子,说出她内衣的颜色,但她却还是没看过他三秒以上。
许恩庆在车库里也救过惹怒韩雨菲的左宝贵,韩雨菲是韩君子的女儿,她们自然之间天生尴尬--即使她什么也没做,即使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以前韩雨菲就看不太得懂许恩庆,如今看来,没想到她竟然有些佛性。她似乎不介意很多事情,就算自己联合许恩夏针对她,在下雨的时候许恩庆也会把唯一的伞给她,还有在集体训练的时候,她站在月光下,帮自己把脚上的被子盖好--即使至始至终,她从来都没理过自己。
许恩庆和宋之音的关系也不好,只靠许恩彦传话--但那是许恩庆单方面的不懂事而已--虽然许恩庆固执的有自己的执念,但那是因为她想等一个能够和她说对不起的机会后,有能力了,再重新对她好。
只是她这样的想法,在代宋之音去韩国看了病重的外婆之后,就改变了。
她把未对宋之音说的、忏悔的,全都说了,只为挽回那渴望有生之年见到女儿一面的垂死老人,但那注定不可能了,因为韩君子是真的喜欢过宋之音的,所以他也决不会让她再踏上这片土地。
韩雨菲或许是喜欢许恩庆的,所以才约她在天台见面,只可惜因为韩雨菲开的那个玩笑,让许恩庆以为她要杀死自己,所以许恩庆在她晕了之后,找人伤害了她。
韩雨菲不知道许恩庆的心,只知道她在自己流产之后还能照顾自己--就更加喜欢了,也希望能和自己一直到老的人是她。
但许恩庆是注定不能了,她在哪里都要比许恩夏优秀,这不仅是为她自己,也是为了某个女人,所以她注定被孤单杀死。
宋之音因为之前树敌得太多,一直想让她回到韩国,但许恩庆却始终不肯。
宋之音最后一次带饭给许恩庆吃--那是她唯一一次去到许恩庆的学校,只不过却是有原因的--她决定帮她的女儿们解脱,而那只要没有自己就可以了。
宋之音被车撞死了,许恩庆追着宋之音回去的时候,没能想到那躺在路上的人会是她,所以错过了。
而更让许恩庆惶恐的是,就算许恩彦在宋之音的葬礼上被那个姓纪的男人那样了,她也没有什么什么感觉了,什么感觉都没有--或许真正的她,早就在多年前死去了。
许恩庆也照旧在学校里上课,似乎什么也没改变。
她遇见了许友诏,也看见了韩君子,甚至在她们住的地方,看见宋之音光芒万丈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只不过一夜醒来过后,却只有她在楼梯下的一片冰凉。
韩君子把当初曾要给宋之音的胸针给了许恩庆,两个从不拥抱同性异性的人,却相拥着一起哭了。这也算难得的救赎,只可惜松下hi因却看不到了。
许恩彦为了能嫁进李家,认回许友诏,虽然许恩庆觉得她这是背叛,但却还是,许恩彦叫她不要再拖累她的话倒是没错--她不配,所以她置之不理,所以她什么也没说。
许恩彦没有给那姓李的人第一次,那人居然骚扰许恩庆来要!许恩庆只让那男人去找现在许恩彦名义上的妹妹:许恩夏。
韩雨菲又变了,自从许恩庆明白拒绝她以后,她又开始针对许恩庆了。
她为了让许恩庆记住她,用铁棍狠狠地打了许恩庆脑袋一下,不过是想让她记住自己更深一些,没想到许恩庆却怕她担心、也想趁机摆脱,只说连之前的什么也都不记得了,她失忆了。
韩雨菲是韩君子的女儿,这是后来她才知道的事--不过也幸好是后面才知道,否则她一开始便会杜绝一切的交往。
许恩庆没有钱,拍了一部电影,是韩君子介绍的,以她的身高演了一个黑社会男人,喜欢一个女孩,却看着她嫁给一个庸俗的男人,为了救她杀了很多人,甚至还把命都给搭进去了......最终那女人来监狱感谢的时候,他也只是亲了那女人的女儿一下,却又是嫌自己脏地擦掉了那个吻,就像他一样。
许恩庆的生活终于好过了些,甚至还遇到了一个欣赏的男人,他们确定关系的前一秒,许恩庆只问了他一句,你不认识张家的人吧?她说的是许恩夏和许恩旭的母亲家的。
看着她那样淡漠的神情,那男人只好否认了。
许恩夏让帮过许恩彦认回许友诏的许恩旭给许恩庆端一杯水去,结果许恩庆喝了,身子也坏了。
许恩彦想要报警,但她的丈夫却为了所谓的岳父家族名望而不许,甚至还让许恩彦劝许恩庆打消--因为她许恩彦是这世上她唯一的软肋了。
但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因为许恩庆在离开许恩彦家的的时候,无声的说了一句--你们让我恶心。
许恩庆开车回到了当初那个山村里--那个刑犯用母亲卖身的钱建造的房子,也回到了当初泰国那个她等着许恩彦放学回来的车站,还跟着一个像宋之音的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她那确认了关系的爱人来找到了她。
但他们也注定不得安宁。他带她去了他爷爷的店里,不过她却浑身别扭--因为她说了句实话,他的爱人就变了脸色。
她自然也不是脾气小的人,也知道比不上他这样的家族,就再也呆不下去地跑了出来。
许恩夏还是入狱了,因为她的妈妈说许恩庆是抢走她爸爸的人。但她或许不知道的是,两个许恩庆去爬山了,一个下来了,真正的那个,却死在了山上。
而许恩彦愧疚了,因为当初她要许恩庆帮忙掩盖丈夫的犯罪被曝光了,许恩庆身陷囫囵,她也很痛苦。因为当初她们在泰国乡下的时候,是她太锋芒毕露了,其实只要让那个人上了就可以了,不然她们也不必逃离到另一个地方,酿成今天的苦果。
许恩庆倒是没什么情绪,因为在当初她决定帮忙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
韩雨菲生了一个孩子,许恩庆帮她取了个名字,缓解关系。只是韩雨菲仍是追许恩庆,在许恩庆身旁的男人,只要远离许恩庆,就可以享用她,而女人,大多数都被恐吓离去的。
许恩庆也很是受不了的离职了。然后在最后一天去工作的时候,她难得地去接了许恩彦的孩子,和她的爱人一起去游乐园玩。
许恩庆是让他送孩子回去,再送自己泰国的,只不过后来她突然不想要那种离别了,所以让事情拖住了他。
他问她回来后就一起结婚的,许恩庆犹豫了下,然后答应——即使她心里有了别的打算,但那之后的后果却不是她想去考虑的。
许恩庆死在了海上。而他和许恩彦,还有许恩彦的孩子,穿着白衣在船上哀悼——但很明显的,她并不会在意这种东西。
就像她对韩雨菲说的那样,你只不过太过凄苦,想了一个童话,刚好我也是那种角色而已——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很重要,但没有重要到跟我有关系的地步--很显然,她认为自己在别人的生活中也是这样的一种角色,所以不曾期待......或许曾有过期待,但那也不重要了。